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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3-10-16 18:02:23

文章精选折叠时光的她:小三洗白记

文章精选折叠时光的她:小三洗白记 时析晰 著

向晚符明尧

《折叠时光的她:小三洗白记》,是作者大大“时析晰”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最佳新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向晚符明尧。精彩片段:的光亮在她躯体里膨胀蔓延,原来她也有一个宽敞的家呀,原来她也有一个漂亮的家呀。再外面的一间是厨房,向晚不喜欢闻煤烟味,在里面转悠一圈迅速返回书房。可以说,“观家之旅”就要结束了。且慢,还有最重要的一程。她会在书房最下面的抽屉里不动原样地拽出几个算术本,她还会在席梦思的床头柜里以高超的技巧不翻动塑料口袋而从里面不动声色地捏拿出一块小蛋糕,像饿狼扑食般地紧往嘴里塞……没......

精彩章节试读:

向晚的家乡口音的确是重庆四川音,初听之下,的确会猜想到她是重庆四川人。不过凡是细细久久地听了她说话,便会发现和重庆四川音还是有区别的。

重庆四川音其实要比向晚的口音降半调,向晚的口音是淡淡的平调;另外,重庆四川的口音多拖声拖气,向晚的口音基本是一蹴而就,也很少带有拟声词;还有就是,你听多了会发现,有时候对一个物体的别称,重庆四川话和向晚叫得并不同。比如说西红柿,重庆四川仍会拖声拖气地降低半调:西红——柿,向晚用方言则叫的不同,她会平平地脱口而出:浆果儿。

不过,向晚对于别人说她是重庆人或者四川人并不反感,一是解释多了懒得解释,二是她的家乡正处在重庆、湖北、湖南三省的交汇处,说有重庆四川口音也并不枉然。同是中国人,何必分那么清,这是向晚一贯的思想。

让向晚意料之外的的是,就是她这要似不似的重庆四川音,竟让自以为睡眠极佳的符明尧在有段时间内总是“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湖南省的S县和湖北省的F县绝对是辽阔中国的版图上最近的两个县城,中间就隔着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桥,美其名曰:团结桥。

小时候的向晚,最喜欢听奶奶摆“龙门阵”。所谓龙门阵,说白了就是讲故事,讲述在民间流传的故事。向晚至今对奶奶摆的一些“龙门阵”的段子还耳熟能详,譬如有关杨家将的,奶奶嘴里总会时不时地蹦出几句民俗歌谣:

赵家天子杨家将,

即使换朝不换将。

……

杨家父兄好悲伤,

大郎死了二郎亡,

三郎马踩如肉泥,

四郎流落在番邦,

五郎怕死为和尚,

六郎一心保宋王,

七郎乱箭穿胸过,

余下八姐和八郎,

青奕公主孝鸾房,

一桌酒席非寻常,

杨家父兄一命亡,

忠臣父子好悲凉。

……

……

小时候的向晚和弟弟向成最喜欢围着奶奶绕膝而坐,两人听完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意犹未尽之时总是双手握着奶奶的膝盖骨晃动。

“再讲一个嘛,婆婆再讲一个嘛!”

那时候,奶奶总是经不住两个小孙孙的要求,笑呵呵地慈祥地说,“好,还想听哪个呀?是‘安安送米’?是‘七姐下凡’?还是‘甘罗拜相’‘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听到这些名字的向晚和向成总是欢欣雀跃,拍着小手直嚷嚷,“都要听!都要听!”

随着岁月渐长,两人也不再缠着年事已高的奶奶。转而央求父亲向文龙来讲故事,特别是夏秋夜晚乘凉之际,两人只要一看到父亲坐在院坝中间歇息,便一人一张板凳地端正在他面前,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向文龙看着两个孩子忽闪忽闪的眼珠子,免不了先逗弄一番,“要我讲故事也可以,如今你们两姊妹都上学了,也应该学了点东西,我出个上联,你们来对下?”

两个孩子稚气未脱地连连点头,“爸爸你直管出。”

已上小学的向晚自认为成绩优异,不知天高地厚地响应。

“听好了,来凤来只凤,来配龙山龙,龙凤呈祥。”

“爸爸,这联子太长,怎么对呀?不会,不会,老师没有教过。”向晚有些羞愧地轻声回答。

兴致盎然的向文龙看着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软下心来,用着算计得逞的语调笑道:“你们以为这联子好对?这可是清朝留传下来的,迄今为止还没有要对出来……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们了,给你们讲故事吧。古时候,有一个姓汪的秀才进京赶考,他雇佣了一个书童来帮他担行李……”

那时的一切都很好,父亲严厉而和蔼,姨娘直爽不造作,弟弟年少且快乐,爷爷安稳奶奶慈祥,整个家庭是一派祥和之气。向晚虽然偶尔会有点小伤感,但还肯定是快乐着的。

唯一不呈祥的,只有龙与凤。

三岁的向晚站在邻居向继军的屋檐下,戴着娘娘编织的毛线花边小圆帽,吮着当时流行的鸡公糖,诧异地看着父亲向文龙在对一个年轻女子推推搡搡,和父亲相好的几个院子里的叔叔婶婶卯足劲儿地阻止向文龙的过分行为。

“女儿已经被法院判断给我,又不用你养她,哪个要你来看的?你凭什么来看?”

“我为什么不能看,女儿是我生的!”

年幼的向晚镇定自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关乎自己。她只是好奇,完全具备传统中国看客的麻木心理。

晚上,奶奶抱着她睡觉,朦朦胧胧地听到奶奶絮絮叨叨:“晚晚,今天看到你妈妈了吧!唉,我造孽的晚晚。”说完,轻轻地抹了抹她额头的短发。

她是我妈妈吗?那姨娘是哪个?姨娘不是妈妈吗?向晚在奶奶的怀里微微地缩了缩,脑子带着这样的闪念慢慢熟睡去。

第二天,“姨娘是不是妈妈的问题”早已不复存在。

这个战战兢兢的问题在一年之后终于挺直了腰杆,当向晚听到牙牙学语的弟弟对着姨娘喊着“妈——妈”的时候,那个已经萌芽的问题开始在向晚的脑中成长。

晚上睡觉的时候,向晚通过被窝从自己睡的这头蹿到睡在那头的奶奶怀抱里,嗅着奶奶的香味,喃喃细语:“婆婆,为什么弟弟管姨娘叫妈妈?不叫姨娘呢?”

奶奶挪挪身子,把向晚箍在怀里,低声地说:“小声点儿,嘘!如果你爸爸睡在隔壁楼板房里会听得到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祖孙俩的呼吸声,向晚屏息侧耳倾听了一阵,肯定隔了一层泥砖板机木板墙的隔壁房间并没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才又偎在奶奶怀里轻言细语地说:“爸爸和姨娘今晚没有睡在隔壁房间,他们睡席梦思了。”

“你不是她亲生的,她当然不要你叫妈妈呀?”奶奶紧紧地勒着怀里的向晚,怯声怯气地回道。

向晚从奶奶的怀里圈出小手臂,凝视着奶奶怜爱的眼神。

“为什么我不是亲生的呢?”

“因为你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生的呀,你弟弟才是你爸爸和你姨娘生的呀。”

“那姨娘和妈妈有区别吗?”

“只是称呼不同,没有什么区别的。好了,晚晚,赶紧睡觉,明天你不去幼儿园了吗?”

“去,去,当然要去。”晚晚赶紧把头窝在奶奶怀里,忽地又抬起头,闪着亮黑的眼睛。

“奶奶,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说完,向晚蜷在奶奶怀里变成了温柔的小兔子。

向晚奶奶起身把向晚放好,低下头,亲了亲向晚。

然后,她躺在向晚的身边,轻轻拍着向晚的背部上方,用似有似无的声音哼着:“晚晚乖,晚晚睡高高,晚晚乖,晚晚睡高高……”

“奶奶也爱晚晚,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

幼儿园是向晚的欢乐谷。她每天上学前总是会蹑手蹑脚地走到爷爷床边,晃着睡意已遣送的爷爷:“公公,帮我给角钱呀!我要上学去了。”

向晚一只手揩着嘴上的油,一只手伸到爷爷眼前。

爷爷立起身来,拿着放在床里边的裤子,从兜里摸出装钱的口袋,抹了抹对折的钱,抽出最里面的一张,轻轻地放到向晚的手心里,眯缝着双眼奉出浓密的笑意。

“好了,今天的给了呀!”

“晓得。”

目的达到的向晚扭着小身板轻松地跃过门槛,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小时候的向晚深谙此理。她知道钱可以让她买数之不清、道之不明的好东西,每天都找爷爷要零花钱已经成了向晚的习惯。但她从来不找向文龙和姨娘要,这倒不是她懂得分寸,而是她慢慢明白了“亲生”与“不是亲生”的待遇。

为什么弟弟是和爸爸他们吃饭?而我是和爷爷奶奶吃饭?为什么姨娘抱着弟弟,而不抱我?为什么大伙都喜欢惹弟弟,而不喜欢逗我?为什么大家面对我总是满含可怜的神情……向晚的小小脑袋里实在盛不下如此多的“为什么”?

她不是会臣服,也不是会接受,更不是会放下,而是太后知后觉。

现在的她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正计算着两毛钱可以买几个法饼,而这些法饼又能切成多少小颗粒呀?同学们都不会有我切得多,我是又快又多又好的。

四岁时候的向晚颇为顽劣,向文龙整天忙于上班,邓玲要照顾尚小的向成,少父母监管的向晚在爷爷奶奶的宠爱下有些无法无天,再加上院子里的邻居总是会碍着她的身世而对她容忍三分,直到恣肆妄为的向晚弄折了向继军母亲的大部分鸡仔。

向晚和表妹严菲菲、堂姐向丽三人在向丽家屋檐下“捡石子”。过路的一辆摩托车正驱散着前面路上的小鸡群,鸡仔“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再加上车主心急赶路,还未等鸡群完全散开便呼啸而过,一只慌乱的鸡仔没有来得及闪开,由此而趋近“呜呼哀哉”。

“呀!那人把小鸡碾死就跑了!”眼尖的向丽站起指着摊开的鸡仔咋呼。

三人丢下石子,围绕着那只鸡仔流露出可怜的神情。

“咦,它好像还在动呀,”严菲菲兴奋地跺着双脚,“你们看!你们看!还有气!”

“是吗?我看看。”向晚边说边翘着手指拎起那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鸡仔。

严菲菲凑近一步,憋声憋气地面对着向晚说,“晚晚姐,你看,我没有说错吧?”

向晚看着严菲菲那委屈样,突然有点不屑。

“那你自己拿着,好好观赏。”

每次向晚看电视总是到“谢谢观赏”才肯罢休,活学活用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说着,“咦”的一声把鸡仔猛伸到严菲菲面前。

菲菲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身后的鸡群轰然散开。

戏弄她的念头正在向晚的身体里汩汩流动,不假思索地向晚瞅着严菲菲的怯懦样,笑呵呵地把小鸡甩到严菲菲的身上,吓得严菲菲换了脸色,“扑通”一声坐到地上,紧接着便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直坐壁上观的向丽指着严菲菲坐的地方,跺着脚哇哇大叫。

“惨了,惨了。菲菲你把袁玉花屋里的鸡坐死了!”

媳妇们聚在一起总是话东家长、西家短。不是我家那口子如何有能力,就是我家那口子如何挑剔;或者是我昨天和婆婆狠吵一架,或者是我婆婆今天给了我脸色看。耳濡目染之中,院子里的小孩子已学会直呼长辈的名字。

还没有缓过来的严菲菲确实觉得屁股底下好像凸起了一团,软绵绵柔乎乎的,一点也不硌人。她爬起来翻身一看:又一只摊开的小鸡仔正拿着黑眼珠子盯着她。

哭声直上干云霄。这是多年之后两人再度谈起这件趣事,向晚对严菲菲的评价。

“啊,我坐死小鸡了!”严菲菲狠银地指着向晚的鼻子,“向晚,你等着!我要告诉舅舅,你害得我坐死小鸡了。你就等着舅舅和袁玉花打你吧!”

说完,气冲冲地摔着手臂,一鼓一囊地跑回了家。

向晚转身,用求助的眼神央求着堂姐向丽。

那知向丽自己已被严菲菲的愤怒搅得六神无主,她无视向晚可怜兮兮的表情,吞吞吐吐地挤出一句话:“晚晚——你就等着——等着二伯伯打你吧!”

来找她们玩的堂弟张勇正巧把这句话抓听入耳,在她们身后拍手欢呼,“哦,向晚要挨打了,向晚要挨打了,看你还讨嫌不讨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哦,喜欢!喜欢!有人要挨打了……”

这些话给局促的向晚火上浇油,她根本不理会张勇,哗啦啦跑回家,躲进卧室,还不放心的用两张木凳把椅子抵住房门。

当时向家的房子只翻修了三分之一,向晚和奶奶爷爷还住在貌似古色古香的木房子里。这种房子是家乡所特有的那种老木屋瓦房,正中是高深阔大的堂屋,堂屋的两扇大门气势轩昂。

进入堂屋,抬头迎面的是一个赤红黑字的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排字,从左至右按顺序为:向氏堂上历代祖先、天地国亲师位、九天司命太乙府君。大匾上方的小匾横写着四个字:芳流德祖。大匾左右是与它一样高度的中匾,分别是:宗功永佑子孙昌,祖德常扶家业旺。

向晚知道这些悬挂的匾的最大作用就是逢年过节用来祭拜所用。过年时,好奇心总是促使幼小的她学着爷爷的样子在祖牌面前参拜。因为祭拜完毕,就意味着可以吃丰盛的团圆饭了;听团圆饭后,就可以拿压岁钱了,这才是向晚姐弟俩最记念的事情。

堂屋的两边是厢房,右厢房是向晚三爷爷家的,左厢房才是向晚爷爷的。属于向晚爷爷的厢房共有四间,向晚和奶奶睡在最外面的主卧,挂匾的那面木墙左边开着一扇门,由那扇门进去是向晚爷爷的“开放式”卧房。

在向晚家乡,年长的男性大都睡在开放式的卧房里,四通八达、来来往往。颇有湘西人个性和品性的写照:直爽与坦诚。

然而,懂事后的向晚却很是客观中性地片面了这种现象。湘西男人们自认为厚实可靠,睡在这样的卧房里更能显出自己光明磊落,胸襟开阔——不怕盗,不怕偷,不怕争,不怕抢。“盗”是防贼,“偷”是防人,“争”是厚爱,“抢”是德仁。向晚至今对自己的这种解释,既是沾沾自喜,又是嗤之以鼻的。

爷爷的房间通过一扇没有门的门,便是厨房了。厨房最左端立着土家人煮饭特有的行头:灶。没有灶高的小向晚边在煮饭的奶奶面前叫嚣,“我要锅巴,我要锅巴。”边用小手撑着灶沿边往锅里探望。

向晚奶奶老担心腾腾的蒸气伤着小孙孙,语气吓唬地,“你会抓痛灶神菩萨的,小心过年的时候送不上天,你就得不到压岁钱了!”

一听这话的向晚,立马把双手乖巧地背在后面,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旁边,耐耐心心地等着奶奶把锅巴铲出来,送到自己手里。奶奶的香锅巴受益了许多人,房子翻新后的向文龙就坚持要在新修的厨房里增添大家已丢弃不用的、土里土气的灶。

向晚爷爷床正对着的其实还有一扇门,一般情况下只从里面打开。这就是让祖孙俩“夜寐低语”的隔壁房间——楼板房:向文龙夫妇的第二个卧室。

向晚总是透过黑乎乎的门缝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世界。

有时候按捺不住,向晚就学着大人们的样儿,双手把门往上一抬,底下的门角移了窝,再往后推一段,整个门和门栓脱离开来,再使劲往上一抬,使底下的门角插进窝里,就装好门了。

循着门口,向晚蹑手蹑脚地走到紧挨平房的床头,摸索着灯绳扯开灯。昏黄的灯光下,现出的是幽暗阴森的氛围,这更加剧了向晚的作贼心理,小手畏畏缩缩地站在通向平房的门口,拨动上面固定的钥匙,豁然开朗地进入一个她心仪的世界。

平房异常的敞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着黄澄澄、亮炯炯,绣着龙凤呈祥图案床罩的席梦思床——那时候的小孩子都以家里有“席梦思”而骄傲自豪。向晚不敢脱鞋上床,只能上半身倒在床上,扬起双腿,意兴阑珊地从床尾滚到床头,复又从床头滚回床尾,乐呵呵的笑声袅袅上升在空寂无人的房顶,瞬间即逝。

时时保持警惕心的向晚不敢赖在这种痴迷的圈子,她用手慢腾轻柔地抚平床罩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再抖抖、拍拍床罩沿,不让人抓住丝毫的证据。

轻迈小步至卧室门口,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珠帘,路过去的向晚免不了对它进行一阵揉搓挤压,她会用自己的小脸贴着它悠悠闲闲地穿过。珠帘从她的身上飘过空气垂下来,划过只有特异功能的人才找到的刮痕。

这是书房加偏厅。此时,向晚狡猾地把双手放在兜里,不让自己碰到任何的家具,漆红木的家具上总是会印出清晰的手印,这是向晚在光明正大时探索时发现的小秘密。她会对着柜子里挂着的假葡萄做出垂涎欲滴的俏皮表情,也会鼓足气对着另外柜子里钓着的小绣球穗子狂吹几下。

这时的她真的很开心,有无与伦比的光亮在她躯体里膨胀蔓延,原来她也有一个宽敞的家呀,原来她也有一个漂亮的家呀。

再外面的一间是厨房,向晚不喜欢闻煤烟味,在里面转悠一圈迅速返回书房。可以说,“观家之旅”就要结束了。

且慢,还有最重要的一程。她会在书房最下面的抽屉里不动原样地拽出几个算术本,她还会在席梦思的床头柜里以高超的技巧不翻动塑料口袋而从里面不动声色地捏拿出一块小蛋糕,像饿狼扑食般地紧往嘴里塞……没有等到哽咽下去,就又健步如飞地回得赶紧返回到黢黑的楼板房。

当然不可能再从门口出去了,否则怎么栓住门?对自己家熟悉无比的向晚早就有了秘密通道:隔壁楼板房和平房之间有一条缝隙,正好容得下向晚的小身板通行。

“扑哧扑哧”的摩擦声中,向晚已恍恍惚惚地游历了一遭。

许是这种经历,家对向晚来说,从来就不是稳定可靠的居所。它不是坚韧的,是可以转移的。只要她在的地方,就宛若一个家——心若安好,处处是家。

向文龙斜睨着畏畏缩缩的向晚,略带责备地询问:“听说你弄死了袁玉花家的鸡仔?”

“我不是……故意的,我把被车碾死的一只鸡给菲菲看,她吓得退后,坐在地上,小鸡才死的。”

向晚吱唔着回答,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满腔委屈的柔软样。

向文龙瞅了瞅向晚眼里的瑟瑟神情,念着她无母亲关爱,随着老人的性子难免会惯出些顽劣,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降低了语调:“以后不要再这样闹了,听话点,去玩吧。”

听到父亲下令的向晚转眼神采飞扬,轻爽地应了声“好”,一溜烟工夫就闪到堂姐向丽家。

“咦,咦,咦,我爸爸才不打我呢!”向晚摇头晃脑地在向丽面前做着鬼脸。

有些悻悻然的向丽没好气地说:“那硬不得了啦!”

此时的向晚已学会察言观色,她有些谄媚地从兜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鸡公糖,谈好地语气说道:“姐姐,这是公公给我买的鸡公,给你吃个吧。”

向丽这才笑呵呵地继续和向晚玩耍。

幽雅的月光拧拧巴巴地透过窗口施舍到地面上,映得睡在床上的向晚两眼通亮,黑暗的睡意久久无法袭来,一点儿也没有放射进向晚的脑袋瓜子。

月亮啊月亮,你看吧,我今天不是又躲过了一顿打吗?神仙会保护没有妈妈的孩子的!

“把晚晚送进黄仔儿那里的幼儿园吧!你看,她今天把人家的鸡仔弄死,以后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我现在天天带着成成,哪有时间管教她?老的只知道惯侍小孩子!”

“我考虑考虑吧!”

向晚凝神听着从隔壁房间楼板房输出的渐弱分贝,模模糊糊竟入了睡。

下半年开学不久,向晚荣幸地升级为“桥头幼儿园”的一名学生。

桥头幼儿园,是一个姓黄的幼儿老师办得私人幼儿园。

矮小、微胖的身材,大约一米五四左右,淡淡的卷发老是扎着一个马尾辫,很是和蔼亲切。她是幺女,长辈们都叫亲切地呼她“黄仔儿”。口无遮拦的向晚有时候回答大人们“你在哪里上幼儿园”时,她的嘴巴会同大脑争分夺秒般地蹦出“黄仔儿那里”五个字。

向晚隐隐约约了解这样回答危险,后面大都以中肯的“桥头幼儿园”来代替。

可惜,只到向晚懂事,她也不知道这位老师的名字,只好继续尊称她为“黄老师”。

幼儿园靠向晚家很近,那个年头“教育投资”的理念并不是很盛行,家长们考虑更多的是距离与学费的因素,所以幼儿园里的大多学生都是附近的孩子,向晚也多半相识的,自然而然地会与小同学们打成一片,她们最喜欢玩的就是“切法饼”游戏。

每到中午的时候,黄老师的先生就会抱着一袋法饼走进宽敞简陋的教室,边逗着同学们边给争先恐后买法饼的同学递法饼。几分钟下来,一袋法饼会被小孩子们哄抢而光。

大家都喜欢玩这个游戏。两三个小伙伴会拽着来之不易的法饼蹲在自己的小座椅旁,开始拿小刀切法饼。横横竖竖,条条块块,七七八八就切好了,然后再比较谁切得又快又多又好。比赛结果出来后,大家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自己的成果。

向晚心急手拙,总是落后,慢慢由不服气过渡到不切法饼。每次法饼拿到手,恨恨地把它咬成缺口的圆月,沾着白面灰的嘴角因咀嚼而砸碰出咯吱咯吱声,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上幼儿园的向晚长势并不喜人。

一次,站在门槛上的向晚在大门上写着她初学的几个字词,才霍然发现那门竟不似本质那样朴素灰黄。她眼睛所直视的方向是一圈圈深入浅出的花纹,是那种圆形方孔的花纹,时间雕刻得它不再引人注目。向晚一手扶着门缝,一手感受着花纹的凹凸,无声无息的灰尘陆陆续续掉下来,刺得向晚赶紧眯缝着眼,从门槛上跳下来,止不住的抱膝弯腰吐口水,黑色的灰尘分子便又轻而易举地扩散到她水红色的裤子上。

今天的,向晚还是穿着那条有黑灰的水红色裤子去上学。

中午休息的时候,黄老师亲切且惊喜的声音打扰了向晚和伙伴的“切法饼”游戏。

“向晚,快来,你妈妈来看你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向晚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瞅着老师,黄老师把向晚牵到一对男女面前,向晚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都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女。

“快叫妈妈呀!”黄老师轻轻地推搡下向晚。

“妈——”向晚下意识怯怯地发出了她本应出生就学会的称呼。

“哎!”藏青色女子亲热地答应道。

清晰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向晚的耳旁,溯流而至她的眼里,她看到对方明眸的眼珠里迸发出压制长久的喜悦。

藏青色男女带着向晚出了幼儿园,路上三人一语不发。

走到十字路口的正道上时,向晚掉过头对着身后的藏青色女子发问:“你——真的是——我妈妈?”

因为那段时间里流行着各式各样拐卖儿童的故事,人心惶惶的氛围早早地渗入了向晚的心里。

“是呀!”藏青色女子笑意浓浓、温煦照人。

“我妈妈叫方梅玉的!”

方梅玉看着警惕心重重的向晚,哭笑不得。

旁边藏青色男子解答了无邪童真的疑惑,“晚晚,她真是你妈妈,她就叫方梅玉!”

“那你呢?”

男子被刨根问底的向晚逗乐了,“我是你妈妈的朋友,陪着她从F县过来看你的。”

不再质疑的向晚勇敢地吞噬掉还未筑厚的防线,稍稍地同藏青女子走近了些。

哦,我妈妈是这样的,她比老师高了一个头呢!干练精神的短发配上藏青西装,有着知性温婉的味道。唯一不好的,就是面色有点点发黄,没有姨娘那么白。不过妈妈也挺好看的,尤其是坚挺的鼻梁,显得五官立体分明。嗯,比院子里的婶婶们好看多了。向晚心里直犯嘀咕,好像妈妈还有点瘦哦。

“晚晚,你想要什么?妈妈买给你。”

方梅玉牵着向晚的小手,朝着向晚躬了躬身。“要不我们去桥头商店吧,你想要什么,妈妈就给你买什么,好不好?”

“嗯!”兴高采烈的向晚听了妈妈的话,心急如焚地向前走,一股带拖的意味蔓延到方梅玉的手上。

她心底闪烁出一股心酸的味道,但面上仍是蛾眉颦笑,不言不语。

桥头商店里,方梅玉似笑非笑地定格在向晚的身上,忙忙碌碌、东张西望的向晚不停地叫着要这个,嚷着要哪个,哪里留意到方梅玉的表情。

她为占满半张抽屉桌面的物品结好账,蹲下来理了理向晚的衣服,若嗔若喜地对着向晚。

“晚晚怎么能只要只顾着买吃的东西呢?吃进肚子不是就没有了吗?”

方梅玉站在络绎不绝的来往人群中默默注视着兴奋的女儿,向晚依着兴趣挑选了当时好多小朋友都有的桔色棉袄。不知是向晚一直没有长个,还是衣服买得大的原因,这件棉袄穿到了向晚读三年级的时候。直到衣兜破了洞,向晚才恋恋不舍地用它做了垫箱的衣服。

方梅玉把向晚送到巷子口,终究是不敢进去的。这是她与向文龙离婚后第一次与女儿独处那么久,总得保留保个好回忆吧。

“晚晚,妈妈就送你到这了,下次有时间妈妈再来看你。”

“好的,那——妈——我回家了。”

簇拥着一堆东西的向晚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里。方梅玉爱恋地看着与自己还有些生疏的女儿,强抑住若飞若扬的悲伤,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没有一丝留恋和不舍,向晚满足地转身离去。她不知道身后的方梅玉已抖得泪眼婆娑,阴霾笼起她的周身。是的,没有回眸,没有呼喊,没有喜悦。这似乎注定了向晚这一辈子与她的情感状态。

向晚是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回家的。正在帮向晚家修理灶台的严家姑父在院坝里和着泥浆。先入眼的是那诺多的东西,然后才是那娇小玲珑的向晚。

“哟!晚晚放学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的?”严家姑父抡下锄头,眯缝着的双眼衍生出纤纤皱纹。

“我妈给我买的!”向晚清脆响亮地回答着,同时端正姿势继续往屋里走。

进了卧室的向晚“哗”的一声把所有的东西扑在床上。是的,这是我的白雪公主文具盒,这是我的小熊猫铅笔,这是我的粉红蝴蝶橡皮擦,这是我的东宝,这是我的太阳花发卡……嘻嘻,还有桔色小兔子棉袄。

哇,那么多的东西都是我的!看谁还在我面前炫耀!有妈妈就是好呀,原来妈妈可以带来那么多的东西呀。

向晚情不自禁地穿着棉袄在镜子前面上蹿下跳,挤眉弄眼,俨然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

妈妈可以带来那么多我渴望的东西!这是向晚对妈妈这个名词最初的定义,其实现在向晚想来,何止是最初?最终都是这样定义的。是的,妈妈在她眼里,就是情感与物质的衍生物吧。

当向文龙听说她们母女会晤成功的事件后,他并没有表现出方梅玉所担心的阻拦。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向晚就会趁此机遇物化情感。

惺惺松松之间,向晚已经入了小四。

第一个学期教师节放假,向晚和奶奶去参加了七姑公的葬礼。

其实只有向晚自己知道,她每次走人家,只是为了那一桌菜,为了那一桌十二碗的菜。向晚很诧异为什么每次姨娘为愿意去“走人家”?她老是嫌弃呼不饱,坐完席后还回来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向晚不同,她总是满载而归。十二碗菜呀!比家里丰盛多了!鸡鸭鱼肉,比家里齐全多了!

成年之后的向晚才渐渐明白,人不能只以食为天,那时的她,剔掉非去不可的“人家”必须去,其它的都不再踊跃。脸皮的厚度是随着向晚的成长而递减的。

按照家乡风俗,亲朋好友都得守夜。七姑公是向晚爷爷的妹夫,向晚奶奶自然而然得留下来守夜。第二天要上课的向晚只得自行回家,临睡前的向晚异常烦躁,摆了忒多的大字都仍啰嗦床太宽太阔,不识好歹的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呻吟,恼得向晚张牙舞爪了好一阵。气不过的向晚决定翻身下床点蚊香,点好蚊香的向晚却犯难了?这蚊香放哪里呢?不是有蚊帐遮盖着吗?那蚊香不是熏不到里面?

正在向晚冥思苦想之时,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块小木板,那是奶奶平时用来压床上的稻草的。有了!向晚抓起小木板安放在靠近她胸前位置的床上,然后再把点好的蚊香移到木板上,看着自己的小创意,向晚有点沾沾自喜。

呵呵,看那死蚊子怎么咬我?熏死你们!向晚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游游荡荡之间就闷声闷气了。

早上醒来的向晚是被胸前的蹁跹热气熏醒的。趔趔趄趄下了床,向晚看着床上淡淡冒烟的大黑洞搔首踟蹰。

怎么办?怎么办?我总不能不去上课呀!

说完,向晚把手往黑洞一方一挥,好像热气还蛮重呀!决然的向晚麻利地套上衣服,飙到厨房,打开水缸,就往脸盆里舀水,来来往往两三回后,向晚心下猜想那黑洞中的热气应该扑灭了,不会再扩延。才好好地蕴了蕴情绪,提起书包就跑,也忘了例行找爷爷要零花钱的公事。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肚子早已有个大窟窿的向晚三步并两步地就赶到了离家只有几步远的大院门外。碰巧遇上吃完午餐去上学的严菲菲,向晚看着“面色狰狞”的严菲菲严表妹指着自己大叫道:“向晚,你拐了,你拐了!你把屋子烧了,嘎公说等回来舅舅打你!”

“你么黑我?”

“真的!那个喊你不小心点的?你赶紧回去和嘎公认错吧!我要去上学了。”

向晚对着飘然而去的严菲菲背影咬牙切齿,腿却吓得在原地直打圈圈。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向晚草草地向前跑了几下碎步,朝着家里的方向探头瞻望,终是做贼心虚地缩回原地。

算了,还是不要回了,回去会被爷爷骂死的!还是回学校的好!

撑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向晚肚子里的窟窿已经填满了自来水。

不回家能去哪儿呀?

可惜妈妈又不是S县的。即使她在S县我也找不着呀!因为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呢!哎,怎么办?

向晚尾随着脚踢的小石子,挪着黏地的步子拼到了回家要经过的南门桥头。嘴里还在歪歪唧唧不停,不提防地被面前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干嘛?”

向晚没好气的看着半路杀出的严菲菲。

“嘎公叫我来接你,说怕你不回家。”

“我不回家能去哪?哪个要你来接!”

“我才不想接你呢!要不是我妈和嘎公担心你跑了,我才不来接你呢!我要写作业,我要看我的《饮马江湖》,好不好?”

“我还想看我的《大地飞鹰》呢!”向晚很委屈地回着严菲菲。

“那你就回吧,不就是一顿打吗?反正你以前也挨了舅舅那么多的打,应该也打不怕了吧!打完了,你就可以看你的《大地飞鹰》了,我也可以看我的《饮马江湖》了!你不知道那里面的凝姬好漂亮的。”

“凝姬不好看,哪里有水银乖?”

“凝姬好看的,她现在武功也很高了!”

“水银才好看,水银是圣女!只有是最好的才可以被选为圣女的!”

“那你就做你的水银吧,她中了情花毒,解不了啦!”

“哼,你就做你的凝姬吧,她还不是被坏蛋强奸了!”

不甘示弱的向晚气势汹汹的反驳。所谓一语成谶,大概就是从这开始的吧。多年之后的她们才透彻,最美的姿色或容颜,其实是昙花一现的瞬间;最好的圣女或圣人,其实是努力向善的罪人。

争锋相对的两人悠悠荡荡走到了向晚家门口。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向晚刹那间瞬间就成了瘪气的足球,任凭严菲菲怎么拉扯都钉在门口不动。

“嘎公,晚晚姐回来了!她不进屋?怎么办?”无计可施的严菲菲只得大声嚷嚷起来,并朝向向晚爷爷求救。

向晚爷爷出来看到纠缠的两姐妹,对着向晚说:“你一天都没吃饭,就没饿着?你就真相信爷爷会打你?爷爷几时打过你?”

爷爷的话如和风细雨般润在向晚的心窝里。是呀,爷爷几时打过我?爷爷就从来没有打过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爷爷牵着向晚的小手进屋,看着狼吞虎咽的向晚默默不语。

不知那天向晚是烧了怎样的香,拜了哪尊佛像,从学校下班回来的向文龙并没有出现向晚脑中上演几十遍的雷霆咆哮样,只平淡地对着向晚挥了挥手。

“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搬过来和我们住。”

换了新床的晚晚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这是姨娘临时给她在小竹床上支起的床铺。姨娘怕搁着她,特意把家里的仰卧起坐垫剪了开来。成单数的垫子铺在上面刚刚够好,上面罩了层软绵绵的粉色床单。

“看,可软呢!”

向晚看着笑眯眯的姨娘,用劲拽头表示赞可。此时的向晚睡在这软绵绵的床上,一点也感受不到惬意。单数的垫子成不了连贯性,老是让向晚扭动的身躯拨动,以“积小流之势成了江河”,折腾得向晚陆续做仰卧运动。有些精疲力尽的向晚安分地躺在床上再也不敢做任何运动。

正在半睡半醒间,外面的吼声搅走了她仅有的睡意。

“向文龙,你给我付抚养费啦!我养了她那么大,你说接走,就接走啦!”

平时一向温和的向晚奶奶捶着向文龙的房门大声呼喊。

“抚养费?我给你什么抚养费?”正准备睡觉的向文龙折回来,开着房门对站在门口的向晚奶奶呵斥道。

向晚奶奶见出来的儿子这副模样,继续呼喊。

“老天啦,我养了这么久,说接走就接走!你们看看呀,还不给我抚养费!”向晚奶奶对站在院坝看热闹的邻居诉苦。

看客们都知道向文龙的脾性,所以照旧地延续着中国传统看客的普遍心理,毕竟保守的总是比较安全的。

年轻气盛的向文龙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暗暗用力准备关门了事。哪知向晚奶奶看出了他的苗头,前倾用脚抵住门缝,不让他得逞。推推搡搡之中,气急败坏的向文龙使大劲挤压了一下门缝的距离,咬疼的紧感立马卡在向晚奶奶喉间。

向文龙见势再一用劲,终于反锁上门。没有对外力做好迎接准备的向晚奶奶终是熬不过地跌倒在地上,捶胸拍地,号啕大哭。

“儿子打老子了!老天哦,不孝子打亲娘呀!老天哦,我真是命苦呀……”

本在袁玉花家串门的向晚爷爷听了消息焦急地赶回来,他划开人群,拉着向晚奶奶的手臂。

“起来啦!你在干什么呀?赶紧起来啦!”劝完又对着人群喝道,“你们不要看了!回家睡觉去吧!”

“听到没有,我叫你起来啦!”

床上的向晚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肩膀瑟瑟地发抖,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流,潮了脸下面的枕巾。

奶奶和爸爸因为她而吵架打骂,她有什么资格哭泣呢?家里因她而颜面扫地,她有什么资格发难呢?奶奶,您不要哭了,您不要哭了,您不是很期望晚晚和爸爸住一块儿吗?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可以天天有香喷喷的好菜,能够吃香喝辣的了。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可以用洗衣机给晚晚洗出清香亮洁的裙子。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晚晚可以不用青春洗发膏了,这样晚晚的头发会油黑发亮。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晚晚可以不用再做夜游神,东家西户地去找电视看了。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就不怕别人说晚晚“有娘养无娘教”了。

您说,和爸爸住在一起,就不要您劳心劳力了呀……

可是奶奶,您为什么找爸爸要抚养费呢?您为什么要和爸爸吵架呢?不是您老在晚晚耳边唠叨,要把晚晚送到爸爸那边吗?奶奶,没事的,晚晚在这边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以后,晚晚再也不用哀求着弟弟分享她一点小炒肉了;以后,晚晚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观赏漂亮宽敞的家了;以后,晚晚再也不用怕别人问无数个“为什么不和你爸爸住一起”的问题了……

奶奶,晚晚会很好的,晚晚真得会很好的,默默念念中的向晚渐渐入睡起来。

喜的是,半月之后向晚向文龙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吃饭在这边,睡觉还是和奶奶睡。有些理屈的向文龙当然是求之不得,向晚很是欣喜。这习惯竟然也一直延续到向晚奶奶病入膏肓之前。

折叠时光第二条,臣服于当下的现实,并努力让现实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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