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石参加升学考试后回到家，忙着放牛割草、烧火做饭，早把考试的事忘到脑后。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烈日炎炎，热浪滚滚，田间的庄稼和路边的野草被炙烤得打蔫了，秋石从田间提回一篮青草，晒在屋后的空地上。他进屋拿了条土布旧汗巾，到门前水塘里洗头洗脸。洗着洗着，索性脱光衣服，跳进水里，痛痛快快洗了澡，并将汗湿的衣服搓洗了。

秋石回到家，晾好衣服，穿着短裤，打着赤膊，光着双脚，搬了一条长木板凳到屋后的竹园中睡午觉。他仰面躺在板凳上，两脚放在地上。阵阵微风吹过，感觉有些凉爽，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多一会，柴贵打着赤膊，穿着短裤，光着脚来到秋石身边。他摘了一片竹叶，轻轻搅着秋石的鼻孔。秋石打了两个喷嚏，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哈欠，骂了柴贵一句，两人笑了笑。

柴贵坐在秋石身边，眯着小眼睛说：“你不要骂我，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说你考上初中了，你知道这事吗？”秋石问他听谁说的，柴贵说是听一个熟人说的，不知消息是不是真的，让他到学校去看看。两人说笑了一会，柴贵起身离开。

秋石没把柴贵的话当真，也没到学校问老师，照样干着放牛割草，烧火做饭的事。几天后，秋石收到初中录取通知书。

新生报到的日期快到了。一天晚上，父亲将秋山、秋石叫到堂屋，三人坐下，父亲说起秋石上学的事。

秋石听父亲说了家庭的困难，低着头想了想，抬起头说：“家里这么困难，我就不上学了，在家多少能做点事。”父亲想了想，说道：“那不行，全大队有不少读书的孩子，听说只有两人考取了初中。你能考取，有人可能还不服，我们再苦也要供你上学。”

坐在一旁的秋山对秋石说他没有机会多读几年书，现在都还想读书。劝他不要错过机会，不要怕苦。并说道：“老人们常说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我支持你上学，只要你今后能有出息，全家人都会高兴。”秋石听了哥哥的话，低着头没说话。

新生报到的这天一大早，秋石吃了两碗菜稀饭，挑着两床旧棉絮，一口旧木箱，慢慢朝学校方向走去。

秋石家距学校七八里，秋石挑着行李走在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走走歇歇，快到中午才到达学校。

学校位于一个小集镇边，是最近两三年开办的一所县属全日制初级中学。学校没有围墙和校门，只在进校的路边修建了一根高约三米的方形砖柱，砖柱上挂着白底黑字的校牌。

学校进出口朝北。进入学校，有一条约三米宽的土路将学校分为东西两半，由北向南直到学校最前方，道路两边长着约两米高的冬青树，枝繁叶茂。

进门处的道路两边各有一排砖瓦平房，东边是学生宿舍，西边是教工宿舍。学生宿舍前有一个篮球场，球场东边有几间坐东朝西的砖瓦平房，是学校食堂。食堂东边不远处有一条弯曲的小河，河水清沏，潺潺向南流动。学校南边和西边是大片农田。

教工宿舍前是操场，操场南边有七八间坐北朝南的砖瓦平房教室和办公室，东边有五六间正在修建的教室，和西边的教室平齐。

秋石报到后，学校一名工作人员将秋石带到距学校约五百米的一个生产队的仓库。仓库门前是一个打禾场，紧靠通往学校的路边，泥土地面比较平坦，周围是农田。学校工作人员告诉秋石这里就是男生们的临时宿舍。

秋石将行李放在地上，只见室内摆放着二十张双层木床，每张床上都贴着名字。泥土地面凸凹不平，散发着刺鼻的霉气和农药的气味。房顶墙角随处可见蜘蛛网和扬尘。秋石打开棉絮，铺在指定的床上。

秋石正在整理行李，先后又有几位同学进来。待同学们整理好床铺后，结伴向学校走去。

开学第一周，没有上课，全是劳动。星期六下午，天快黑时学校才放学。秋石赶紧跑回宿舍，提着父亲为他编织的小竹篮，篮子里装着一个带腌菜的小陶罐，匆匆回家。

秋石没走多远，天渐渐黑下来，下起毛毛雨。快到家时，必须穿过一条弯曲的田间小路。路两边有几座零散的坟墓，有几座紧靠路旁。几座坟墓都是多年老坟，墓地上长着参差不齐的杂草。

秋石第一次单独走夜路，有些紧张和害怕。为了给自已壮胆，在路边拣起一根树枝，一边走一边用树枝左打右打，口里还不停地喊叫着。走着打着，惊动了草丛中的小鸟，小鸟扑腾飞起，秋石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额头和背部惊出了冷汗。略略怔了一会，又大声喊叫着快速朝家走去。

秋石走进家门，妈妈正在收拾碗筷，秋石急不可待地向妈妈讲述了刚才在路上发生的事。妈妈听后既心疼又无奈的说：“十多岁的儿子伢胆子还这么小，以后走多了就不害怕了。”

第二天午饭时，父亲问起秋石上学的情况。秋石讲道：“教室还没修好，上星期没上课，全是劳动，锄草、搬砖、打扫卫生等。今天还要带绳子、扁担，明天到砖厂挑砖。”

父亲又问道学校的生活。秋石说；“听老师讲初中生每人每月粮食定量二十九斤，我们每天早上吃稀饭，中晚餐是干饭，多数同学都吃不饱，我也吃不饱。菜又差又少，每餐都是冬瓜、茄子之类的菜。”父亲听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要怕苦，慢慢过。那么多学生，别人能过你也能过。”

这天晚饭后，秋石带着扁担和绳子，提着装有腌菜坛的小竹篮，高高兴兴匆匆上学去。

为了扩建教室，新的一周，全校师生到学校附近砖厂挑砖，并规定了任务。砖厂离学校一里多路，建在田间，只有弯曲的田间小路与之相通。

秋石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开始每次挑八块砖。挑着提着，减少到六块，最后每次只能挑四块。秋石虽然在家经常挑柴割草，但那是量力而为，自由行动，没有数量和时间要求。像这样规定时间、规定任务的劳动还是第一次。

秋石挑了一天的砖，肩膀磨红了，脚板起了血泡，双腿也有些胀痛。这天晚上，秋石躺在床上，轻轻摸着肩膀和起泡的脚板，偷偷掉下了眼泪。

劳动了一周，学生们开始上课。教室是泥土地面，比较平坦。教室内是统一的双人木质课桌，统一的长条形双人木板凳。课桌和板凳表面都没有涂抹油漆，就是木料的本色。

转眼进入冬季。一个星期天下午，秋石在家吃过晚饭去上学。走不多远，碰上同班同学邓学文，两人结伴说笑着朝学校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听到不远处阵阵敲锣打鼓声和呼喊声。两人快步向前走去，走近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挖河工地，河两岸插满了红绿黄蓝等颜色的长方形旗帜，两岸都是挖河的社员，一眼望不到头。秋石和邓学文站在高处，只见有的用箢箕挑土，有的用手推车推土，有的用板车拖土。工地上高音喇叭播放着音乐，有人敲打着锣鼓，挖河的人们不时呼喊着口号，整个工地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邓学文说：“这些人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挖河挑土？”秋石说：“他们也是没办法，上面下了命令，不干不行。听大人们讲，如果不积极干，轻则挨斗，重则还要抓去强制劳动，那会更惨。”两人交谈了几句，快速朝学校走去。

一连几天，北风阵阵，气温明显下降。人们纷纷穿上棉衣棉裤。一个星期天下午，刮着小北风，下着毛毛雨。秋石和邓学文结伴去上学，走到挖河工地附近，听到－阵急骤的击鼓声，挖河的人们杂乱地大声呼喊着加油！鼓足干劲！等口号。

秋石和邓学文走近工地，站在高处一看，只见不少人挽起裤腿，站在水中挖土，不少年轻男子光着上身挑土或用板车拖土，其中还有几名中年妇女穿着单衣，敞着胸部和男人们一道来来往往。邓学文瞪着双眼气愤地说道：“难道这就叫鼓干劲吗，他妈的，我看这些干部太缺德，简直是胡闹。我就不信上面的领导会让他们这么干，这种事不知有没有人向上反映。”

秋石拉着邓学文的衣袖小声说：“小声点，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会批评我们的，还可能到学校告诉老师，老师也会批评我们。我们不懂大人的事，快走，不要惹上麻烦。”邓学文朝远处看了看，不再说什么，两人急匆匆朝学校走去。

小说《秋石呓语》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