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晏神色一怔，看少年那带了些许不屑的神色，偏偏刚才又冒了威胁来撒谎救她。心中划过一丝好笑的感觉，再见少年表面上仍旧是一副乖戾的模样，林怀晏想，他必是极为讨厌说教的。

思及此，一股子不犯贱就浑身难受的感觉涌了上来，挡也挡不住，她顾不上身上那套看上去正儿八经的西服，一个抬手就搭上少年的肩膀，学着小时候大人教育自己的口吻：

“还在读高中吧？你这个年纪还是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少看些什么小混混装逼、所谓的黑／社会横行霸道的动作片，这些都不现实，实际上的黑社会学历高着呢，斯文败类的样子——”

说着，林怀晏挑着眉，舌尖抵着口腔内壁，上下打量了少年两眼：“你这样式儿的，不适合。”

少年微微低头，额角青筋直跳。

他从来没有用过油腻猥琐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漂亮女生。

林怀晏见少年不吱声，心中暗笑居然还是个闷骚，便自己动手把名片塞进男生的裤袋里，脑袋凑近少年，一缕卷发也随之落下，笑得见牙不见眼：“记住了。

林、怀、晏。”

少年看见面前骤然放大的脸，林怀晏长长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亮晶晶的眼睛笑得眯起，折射出点点细碎的光亮。

殷红的唇和白皙的皮肤，墨色的发在视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冲击，带着点点洗发水的清香和一股清冽的玫瑰花香的味道一同，像一道道致幻的烟圈将他圈住，清冽而刺激，娇软却强势。

少年感到喉口有些发干，喉结滚动片刻，那句“我读大学了”因为莫名其妙的羞耻之心，终究没有说出口。

林怀晏一定睛，见少年近在咫尺的脸，一双桃花眼中神色深邃了些许，鼻梁直挺，脸上白白净净，此刻却面色绯红，耳尖也开始开始泛红，顿时反应了过来。

卧槽？她在干什么？

她、她竟然在调戏良家少男？

而且还是刚刚救了自己的清纯男高中生？！

半晌，正当林怀晏要松手之际，一道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暴怒声突然自不远处响起，吓了两人一跳：“林怀晏！火烧屁股了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林怀晏吓了一跳，当即就触电一般地缩了手，在原地站直。

石帆翎怒气冲天地走过来，林怀晏悄悄抬眼，见他头上的呆毛都是炸的，更加心虚不敢吱声：“你刚才按定位器干什么？我们律师所所有人都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好不容易赶了过来，你还在这……”

少年稍稍抬眼，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怒气冲天朝林怀晏而来，再看林怀晏这副畏缩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

林怀晏没敢再抬头看他，怂怂地唤了一声，“师父。”

石帆翎见一旁还有个外人在，气得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把气捋顺，愣是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半晌，石帆翎见少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怒瞪着林怀晏：“你先跟我过去。”

林怀晏心里上八下的，实在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少年，见少年眼中带着好笑的意味，更加感觉颜面扫地。刚才还在他面前气焰嚣张装大人训他，现在又被他看见在石帆翎面前被训成鹌鹑，实在丢死人了。

少年神色晦暗不明，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细白修长的指尖上夹着她塞过去的名片。

石帆翎却顾不上林怀晏心里的小九九，神色严肃到极点，抬脚就顺着人流的方向走，边走边和林怀晏说明了情况。

“什么?!”

心中一阵恐惧和颤栗，林怀晏面上顿时也绷不住了，震惊地手一抖，文件夹差点就飞出去：“她跳楼了?!”

石帆翎不动声色地瞥了林怀晏手中的文件夹一眼，他脚步一顿，连带着林怀晏一起停下：“刚才消防车和警车都来了，你应该也听到声音了。”

“你负责的校园霸凌致二级伤残案件当事人一方，马上就要有一桩新的，”石帆翎语气一顿，声线沉稳：“刑事自诉案件。”

林怀晏神色一怔：“自杀为什么会引发刑事案件……”

石帆翎视线转向前方：“你看这里最高的楼，有几层？”

眼前的人潮涌动，好奇而来的群众把那一片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远远地看过去，警察已经迅速拉起了警戒线，法医正在查验尸体。

林怀晏往上看了看，语气中更加不解：“四层。”

石帆翎叹了口气，神色庄重而肃穆：“除非头着地，否则这个高度无法致人死亡。

安全气囊还没铺好，小姑娘跳的时候也还是脚着地的姿势。偏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好像是她学校的同学，伸手去接了一下。这一接不要紧，小伙子自己手断了不说，还破坏了她的平衡，直接头着地了……”

林怀晏被震惊得头皮发麻，久久不能言语。

愣神之间，在人头攒动的那片空旷之地，远远瞧见猩红色的血和乳白色的脑花和在一起，绘成一朵红白色的绮丽花朵，落在一片破烂水泥地上，化作一滩，在地上慢慢地淌着。

想要救人却反误事的小伙子已经被押走了。

一阵极度腥臭的味道顿时直击而来，带着灵魂的重量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尸体的残破画面则将林怀晏团团围住。一阵恐怖的感觉瞬间包围了林怀晏，女孩生前在她面前垂头哭泣的模样仿佛又飘荡在眼前，林怀晏感到胃里瞬间翻滚起来，中午吃的饭尽数涌到了喉咙口。

石帆翎看着林怀晏扭头就去找垃圾桶呕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递给她：“你还是把钱退给她们吧。你初出社会，第一次亲身接触真实案件，不应该接这样的……”

林怀晏吐得有些虚弱，但仍抬了头，望向石帆翎的神色坚定：“我要接。”

石帆翎这才堪堪看清，她面色惨白，落下来的缕缕发丝被打湿，泪痕布满整张脸，眼睛里通红一片，鼻涕也流了出来，眼睛里很是狼狈。

他伸手去摸口袋，没有纸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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