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你好，是尾号一五七三的用户吗？”向阳探出车窗，一脸微笑的询问。

只是这微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几米开外一娇俏女子徐徐转身，怔怔盯着向阳。

细碎的胡渣掩盖了少年锐气，浅蓝色的制服布满褶皱。眼睛布满血丝，眼底藏着疲惫，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如果少年曾经的代名词是清秀和意气风发，那现在……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只是莫名的，多了几分心疼。

“你……还好吗？” 她完全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微颤。

向阳盯着黎星若，久久没有移开双眼。

“星若！你……”

他语气短促，由开始的惊喜变为低沉：“……你怎么会来。”

我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对！我告诉了父母，他们……他们果然还是当我有病吗？

我也想出去，想离开这辆车，可我出不去啊……

“喂！小阳子，你想什么呢？”一边说着她俏皮的笑了笑。

“怎么？难不成我变丑了，不配入你向学霸的眼了？”

“怎么会，我眼里只有……”说到这他突然沉默。

……你，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她还如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双杏眼如星辰般璀璨，弯弯的细眉与她小脸的很是相衬。

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神秘又诱人。唯独眼底的复杂，不易察觉。

她缓缓而来，身姿曼妙，乌黑发亮的头发被风撩起，也撩动自己早已沉寂的心。

她就是这样，是无论见多少次我都忍不住心动的人。

但现在……

向阳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靠回座椅上，拿过毛巾擦拭起车里并不存在的灰尘。

“不请我坐坐吗？”

不等他开口，黎星若便自顾自的钻进副驾。

“你……”说到一半，向阳突然停下，他没有拒绝乘客的理由，更不想拒绝她。

哪怕能多待一分钟。不！哪怕一秒也好。

“去哪？”他换了一个话题，明知顾问，颇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

黎星若也不拆穿他，反而眨了眨好看的眼睛，俏皮说道：“去天涯海角。”

向阳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颤，忽的沉默下来。

这句话他当然知道，曾经他没少用来调侃少女。

但不同于少女爽快的回答，“好啊”这两个字像是一根刺，插在他喉咙，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许是看出少年的犹豫，亮若星辰的眸子悄悄黯淡不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滋滋”——

老旧的车载收音机响起一阵电流声。

“滋滋”声后，传来一道悠扬的音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

突然翻滚……

向阳猛拍了几下主控台，有些气急败坏。

拍过之后，音色一转——

我爱你，爱着你，

就像老鼠爱大米……

他猛的握紧了拳头，而后颓废的缓缓松开。充满歉意的开口：“这破车就这样，我也没办法了。”

黎星若偷偷一笑：“没事啊，我觉得很好听呀！”

说完她便跟着小声哼唱了起来。

“我爱你，爱着你，啦啦啦啦啦啦啦……”

夕阳西斜，温暖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向阳转头看去，有些刺眼。

视线变得模糊，模糊的视线中像是回到了那些年。

或许……

直到这句话到来，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我要结婚了！”

嘎吱——咻——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随后响起阵阵吵闹。

“干什么，干什么？要死啊？要死远点……”

“怎么开车的，不要命啦？”

“什么鬼，脑子瓦特了吧！”

“……”

破旧的出租车横在马路中间，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向阳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重新启动汽车上路，下意识解释：“这破车就这样，老是出现各种问题。没吓着你吧？”

星若轻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

向阳风轻云淡的问道。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却微微发白。

星若紧盯着向阳的侧脸，说：“五月二十号。”

她毫不迟疑再次问道：“你来吗？”

那一瞬间她眼中爆出莫名神采，其中有期待、带着些许忐忑和不安。

向阳没敢看她，紧盯着前面，反问道：“你想我去吗？”

“想。”星若回答得很干脆。

“好，那我一定去。”

“那就说好了，我们不见不散！”说着星若伸出了小拇指。

向阳默契的伸出手指：“不见不散。”

却在即将勾上时候，星若忽的握住了他的手，转而十指紧扣。

她俏皮一笑：“小孩子才拉钩呢，大人都是直接牵手。”

向阳挣扎了两下，也就只好由着她了。

五月二十号——520吗？原来她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只是……只是主角不是我了！

我一定要去看看原本属于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样子——要是我还能活着的话。

……

……

“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空旷寂静的汽车里，他轻声问道。

“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能放我离开？”

除开细微的“滋滋”声，车里一片寂静。

“你说，我这样活着有意思吗？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嫁给别人，眼看着自己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还是不说话吗？

我想在我死前，我还是能将这辆车开进深海里，也有将你彻底埋葬的能力，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

如果你想逼我和你玉石俱焚，那就来吧！”

说完向阳心一横，调转车头，直奔渡口而去。

汽车轰鸣，速度越来越快。

向阳将手探出车窗，享受着这难得的疯狂。

“来……来吧！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只要你需要我，需要这辆车，那就滚出来给我看看……”

一边说着，他咬牙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轰鸣，速度再度飙升。

一百二……

一百六……

一百八……

遥望着天边那抹蔚蓝越拉越近，向阳眼中的疯狂也越来越甚。

他在赌，赌一线生机。

三年来，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他就像个囚犯被关在这座特殊的监牢里。

别人来去自由，唯有他似乎成了这辆鬼车的一部分。

是的，鬼车！这就是向阳给它取的名字。

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就爆了表。

随着颠簸，车架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

但向阳知道这些都是假象，这些年来他没少制造事故，但不论多严重的损伤，鬼车都会很快复原。

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滋滋滋”的电流声也越来越大。

向阳知道，鬼车怒了。

但那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他止不住的大笑起来，“痛快，痛快啊……原来死也没这么可怕！”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模糊，蔚蓝色也越来越近，向阳知道，最多还有十秒……

十秒吗？想到这，他放开了方向盘。

十，

九，

八，

右手微屈，像是还能感受到那份残存的温暖。

七，

六，

五，

他缓缓闭上眼睛，完全放松下来。口中呢喃着，像是在回答某个问题。

“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好难熬……”

四，

三，

二，

“滋滋滋……”刺耳的电流声骤然放大，其中夹杂着某个阴森、愤怒的声音：“低贱的蝼蚁，给我停下……”

在这声音出现刹那，向阳猛的睁开眼，眼中闪过狂喜，果断踩下刹车，猛的一打方向。

于是汽车翻滚着冲向悬崖。

铁皮摩擦地面，带出片片火花，浓烟瞬间包围了汽车。

惯性被急剧消磨，向阳蜷缩在座椅上，双手抱头，嘴角的弧度悄悄扩大了许多。

落日最后一丝余韵喷洒，一只孤鸟逐日而去，海面泛起阵阵浪花，但很快就被一道巨浪抹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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