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王句满院子追着他照顾的小殿下跑，一把夺过小殿下手里的瓷片。

他拿起来一看，这不是小殿下前两天摔的花盆吗。

王句很难。

他就是一个两个月前进宫的小太监，被分到小殿下这边干活。可谁能想到呦，这边人是多，可没一个敢管小殿下的。

本来以为，是因为小殿下吓人，就赶得像画本子里的逆袭皇子，心思深沉。

可实际上……

“殿下！那东西不能！不能吃！”

“殿下！别跑那么快，容易摔着！”

“殿下！别，别！快放下那盆花！”

王句觉得，他可以当小殿下的再生父亲了，哪怕这么说非常失礼。

直到王句进宫的两个半月后，小殿下的玩闹事故才有了解决的办法。

兴元二十三年巳月中旬，正是洹州初春，最灿烂的时候。

王句也一样迎来了他灿烂的春。

“小殿下。”

小宫女领着个小孩，进了殷德殿的门。

初春绿柳适逢半面。

初相逢，却相思。

小殿下愣了。

小宫女对祁煜身边的王句使了个眼色，悄悄下去了。

小殿下垂髫年岁，自不懂宫廷之中的那些龌龊事，也不懂情情爱爱的意思。

王句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声。

方书彦在他面前，轻轻施了一礼。

他说:“殿下，他以后就是您的羊。”

他说:“参见小殿下。”

祁煜突然感觉，他知道什么是来日方长了。

殷德殿书房，光线明艳。

王句正在给小殿下说方书彦的身世。

“方书彦，方家次子。”王句又解释了一句:“方家是没落贵家，最近急于重获圣上荣宠，方书彦这才被他们当成贱奴送来宫。”

王句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够命苦，就是因为长相跟您有几分相似，这才到您手下的。”

小皇子生于帝王家，学的都是治国之术，此时已然有些圣上的气场，他却相貌优越，也是因此，举国上下的百姓家，都没有几个可以当的上小皇子的鞭童的。

替罪羊，自然是越像主子，效果越好。

方书彦身世清白，性格温柔，长相秀丽，有学识，有教养。既不会冲撞了小殿下，也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礼数问题。

他是最好的人选。

自那天以后，已过了两日，祁煜让王句把他安排到了侧殿，却至今都没见他。

就像是一种无形的负罪感，使他没有办法面对方书彦，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罪恶。

但即便他不去见曹操，曹操也会来见他。

木门轻轻被叩响。

“殿下。”

小孩子略显童真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弱弱地传来。

“愚民求见。”

王句在祁煜耳边悄声道:“应当是陛下叫他来的，奴才听说陛下想安排方家公子做您的伴读。”

祁煜若有所思了一会，叫了方书彦进来。

“可是父王叫你来伴读？”祁煜问。

他仔细打量着桌前的小孩子，方书彦很嫩，小孩子的嫩，有些稚气。他眉眼与他几分相似，他可能更白些，骨子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温润如玉。

真可惜，他只是一只圈里的羊。

一只替罪羊。

一只好看的羊。

小羊看了一眼王句，祁煜心领神会，挥挥手让王句退下。

“说吧，现在有一个密闭的环境了。”祁煜一个小孩子，半眯着眼睛斜坐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没人可以忽视他的身份——皇子。

方书彦又行了一礼，很谨慎很谨慎:“殿下，我希望您能给我派一位太傅。”

“我不想只当一只绵羊，我想当一只山羊。”

“至少会攀高，会望远。”

方书彦那张瘫到现在的脸上莫名有些狂热。

祁煜有些意外，方书彦居然不是来说伴读的事的，不过这倒让他有个好主意。

“父王说，让你给我伴读，这样，你跟我一同学。”祁煜绕过桌子，手掌温和地抚了抚方书彦披散的发。“皇家的育人之道，如何？”

小孩子其实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们没有蓄谋已久，也没有处心积虑，只不过是想方设法，他想看看他到底如何而已。

当然，同为小孩子，哪怕是贵家，或是皇族，也不会思考什么政治大局。

方书彦只是想，他不想再活在方家，也不想再活在昨日。

哪怕是千难万险，也在所不辞。

“谢殿下大恩，愚民无以偿恩，来日定将赴汤蹈火，祝殿下芳名传世。”方书彦的感激，果然诚恳又稳重。

祁煜养了一只羊——是小绵羊，他却要做一只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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