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刘恒，到底算什么呢？

夫妻？君臣？

窦云漪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

前世她入宫伺候吕后，好不容易遇到了吕后大发慈悲，释放一批宫人出宫，并将她们赏赐给诸侯王，幸运的是，窦云漪也在其中。

因为清河郡离赵国较近，窦云漪便请求遣送的王太监将自己的名籍放到去赵国队伍的名簿中。谁知道王太监临了却忘了此事，将窦云漪安排到了去代国的队伍中。

她在代宫如履薄冰，从没想过和很多女人争一个丈夫，可险象环生，她不得不迎合，争宠，杀人。

后来她逐渐年老色衰，双目因为生病而失明，代王那时也已经成了皇帝，心思自然不再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甚至开始有后妃开始动了她的地位，她不得不为了儿子忍下，终于熬成了太后，太皇太后。

“这人头上怎么撞了这么大的窟窿？”窦长君都忍不住惊呼，本来天就不好，他和少君回家恰巧碰上了，父亲曾嘱咐说日后定要行好事，于是顺手就救下了。

少君吓得捂住眼睛，“阿姊，天这么冷，他受了这样的伤肯定活不久，我和阿兄一时心软才救的。”

窦云漪并不言语，她熟练的帮刘恒清理着伤口，从前父亲在时倒是经常配药，因此她对药草还算熟悉。加上前世刘恒带兵出征的时候受伤，她曾贴身照顾了两个多月，对这种事很熟练。

只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并不合时宜。

定然是有人追杀。

将他留在这里，也是祸端。

“阿兄少君，你们去休息吧。”窦云漪端着一盆子血水，倒到了锅台下，她思考着如何隐藏刘恒，窦长君就和跟来了。

窦长君嘴里咬着窝窝头，喝了一碗清水，“小妹，我有话讲。”

“今早姑夫和表弟过来的时候遇上了雪崩，连人带车一起翻下悬崖，死无全尸。”窦长君欲言又止，吞下了窝窝头才道：“你也知道陈老那边是什么意思，只要在这个时候成亲，就可以不进宫……屋里头躺着的那个，以后就是洛川表弟，是你的未婚夫。”

“阿兄！且不说那人如今生死未卜，如若他醒来执意要走你我如何能拦得住？倘若此事被告发，就是重罪！”窦云漪替窦长君接过碗，将方才从刘恒身上扯下的玉佩递给他看。

犹豫片刻，窦云漪还是决定隐瞒下刘恒的身份。

“阿兄，他非富即贵，此等质地的玉大概只有长安的贵人才会有，我观他身上的伤口，三处剑伤，背后都是长矛刺入的伤口，眼睛下大概是被石头磨出的血痕，定然是逃了许久。只怕他是遇到了打劫的或者刺客。”窦云漪叹气，她将玉佩收起来，开了地砖后藏起来。

窦长君重重叹气，他啃完窝窝头，方才也是过于着急，但听自家小妹如此缜密的分析，他也就歇了心思。

“阿兄，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窦云漪处理好玉佩，将考虑许久的事情说出：“听说前头村长家的儿子受了长安贵人的青睐，做了门客，他们一家就要搬到长安去，观津距长安如此远，他们家的粮食定然搬不走，父亲曾对他家有恩，阿兄可否出面，将他们家的粮食买下？”

前世的那场大雪冻死了很多人，观津受赵国管辖，但那时候赵王刘如意暴死，新赵王还没有到邯郸，底下官吏一片大乱，后来还是吕太后下旨收购百姓粮草和药材赈灾。

“天寒地冻，赵兄曾说过他们家是有些粮食，只是……”窦长君思虑片刻，他打开窗户看着不远处的天，平静的说道：“父亲曾推演出今年有天灾，确实应该备上。”

“阿兄快去休息吧，今夜我守着那人。程娘子给了我一些花样子让我绣一绣，那人今夜是离不开人，你明日还得早起。”窦云漪推着窦长君进屋子，又回头烧了水给长君和少君。

刘恒的伤口已经被窦云漪清理好，她煎好了药端过去，慢慢扶起他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赵王刘如意，代王刘恒……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邯郸传出刘如意暴死。

她记起，前世偶然见过刘恒背上的伤疤，曾问过一两句，刘恒只说是在赵国曾遇险，并未多提。

她心下一惊，勺子掉进碗里。

躺在她怀里的刘恒动了动，左手轻轻握住窦云漪的手，他缓慢张开眼，于一团雾气中看到了窦云漪的侧脸。

她是谁？这是哪儿？

刘恒头痛欲裂，一闭眼都是鲜红的血喷洒而出，他紧紧握住窦云漪的手，呢喃着：“疼……”

窦云漪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轻叹一声。

如果是那样，刘恒在自己这里，不仅刘恒活不了，就连阿兄和少君都活不了。

因为她知道，赵王刘如意，是死于吕太后之手。

前世她曾在吕太后身边伺候，皇帝刘盈经常和吕太后在长乐宫争吵，她或多或少的能听到。

窦云漪拿过帕子替刘恒擦拭嘴角，而刘恒已经再度昏迷，她轻轻放下他，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后，才回到桌子前刺绣。

这个时候救下刘恒，倒是不知道是劫还是缘分。

只是刘恒这人倒是重诺，只要平安度过了这次，也许自己采选的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

灯下，刘恒盯着正刺绣的女子，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

“他就是洛川，你的未婚夫婿……”

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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