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你先过来，你来了我们跟你说。】

室友从x信发来的消息停在这一句上，言椀垂着眼睛关掉消息界面，几乎已经预料到他这位临时甲方要提什么——习以为常了，他也不介意帮这个顺手的忙。

戏剧社社团会议室在四楼，程昱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了他，殷勤地挥了挥手，替他开了门。

室内会议桌旁边站着坐着围了十几个人，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带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十几双眼睛或崇拜或倾慕地看向他。

言椀：“……”

他笑笑，就近找了位置坐下，言简意赅：“直说吧。”

程昱热泪盈眶喊了声“我的神”，坐到他旁边开始和他解释。

正值开学季，戏剧社招新，找人设计了招新海报，临了了却发现海报涉嫌抄袭，急需重新设计，程昱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自己这位专业对口的室友。

程昱的表达能力远比不上他的演绎能力，他两只手不断上下飞舞，试图将整件事讲清楚，然后又一阵比划，尝试讲清楚海报要求：

“就是，嗯……那种氛围，那种，青春，少年，盛大的感觉，然后你按你的审美来就好，能听懂吧？”

其他人：“……”看吧，标准的容易被打的甲方就长这样。

言椀忍着笑点头：“能懂。”

社长挥挥手嫌弃地把程昱挥到一边，亲自和言椀商议。

话谈到一半，他偏头看着言椀的侧脸，突然问：“同学，你想来戏剧社吗？”

言椀拿着钢笔，注意力在纸上，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社长以为有戏，忙兴奋道：“我们在排的新戏，有一个配角位置空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你愿意来帮忙扮演一下吗？不过你这个颜值当配角有点抢戏……”

言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Beta社长被他带点笑意的眼看得脸热，偏头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正要再劝两句，声音被一阵不算太大的敲门声打断。

戏剧社的门没关，来人显然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打扰一下，有一份你们的文件。”

声音清湛悦耳……还很耳熟。

言椀目光移向门边，看见了低着头的秦让。

他一只手拿着一沓A4纸，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眼睑低垂着，目光没往室内看。

开学典礼有戏剧社的表演，而他是要致辞的新生代表，得了空顺路过来帮忙送文件。

言椀离门最近，向其他人示意后走到秦让身边，伸出了手。

“给我吧。”言椀说。

伸到秦让眼前的那只手在他近日的梦里出现过。

梦的底色是灰白的，有光，但彷佛胶片过曝一般，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只手抬起来伸向他，白皙的，纤细的，像易碎的收藏品。

梦醒之后他坐在那床上，房间内他自己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浓得让他觉得心惊。

秦让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似乎是不敢置信般，动作极缓地抬起了头。

与言椀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拿着文件的手指收紧了，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与此同时，言椀从余光里瞥到，他头上的进度条突兀地涨了一格。

像一次心跳……或者说更准确些，像一次突如其来的心动。

……错觉吗？

言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沓A4纸，没想秦让抓得太紧，一时没能拿过来。

他抬头疑惑地看对方一眼，秦让忙松了手，双臂垂下来，食指与拇指轻轻捻了捻。

言椀笑一下：“谢啦。”

“学长是戏剧社的吗？”秦让问。

“不是。”言椀说，“偶尔过来帮帮忙。”

“那你会去开学典礼吗？”

每年度的开学典礼实际上只是开给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看，至于高年级的学生，一来是不新鲜不稀罕，二来是学校礼堂确实也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言椀顿了一下，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秦让看着他，笑容看上去有点腼腆：“嗯。”

言椀歪一下头：“去看什么？”

这句话话音刚落，秦让的脸瞬间红了，再开口时没看言椀的眼睛，声音低下去：“……也没什么好看。”

“人家校草是今年的新生代表啦。”程昱过来拿走言椀手上的文件，玩笑道，“今年我们社团也要上台表演，我觉得还蛮有看场的嘿嘿，好多人在问前排有没有空位呢！”

“诶——好厉害。”言椀感慨，他声音里的赞叹是真心实意的，显得其后的遗憾也似真心实意，“那没我位置了吧？”

程昱：“言椀你要看开学典礼？找我啊，我这里有亲属位……”

言椀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程昱火速改口：“但是留给然然了。”

言椀收回目光，就看见秦让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红着脸说：“……有。”

他言语格外恳切：“有留给学长的位置，学长来看吗？”

.

商定好海报的设计时已经是黄昏了，横竖没地方要去，言椀坐在会议室里打好了草稿。

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松散的头发束好，神色姿态都是慵懒的。

侧头看窗外热烈燃烧的晚霞，言椀伸手拍了下程昱的肩，问他：“你们新戏有一个配角的位置差人？”

程昱在打游戏，脑子比手忙，闻言反应好一会儿才回答：“嗯……对，差的那个配角要求蛮高的，要好看，但是又不能太出风头，你站台上太蛊人了，我早跟我们社长说你不合适。”

“那你觉得秦让怎么样？”

“校草啊？挺好的，好看，话少，好像确实不容易抢风头。”

“不错，你去邀请他吧。”言椀说，“问问他来不来演。”

程昱漫不经意说了声好，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想干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让我找他？”

言椀看着他，弯了弯眼睛，食指慢慢卷了卷鬓边的发，声音也轻轻缓缓，半真半假的：“我？我想追他咯。”

*

离开学典礼开始还差半个多小时，礼堂座位已经满了一大半。

秦让坐在后台，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探头往台下看——言椀还没来。

从前排目光一列列往后找，全场站着坐着在交谈的人都仔细辨认一遍，生怕不小心错眼，还是没看到他想看见的人。

还剩二十分钟。他垂眼把目光里的期冀和失落都收好，最后再默了一遍发言稿。

男主持人从他身边路过，又退回来，盯着他的脸看一阵，问：“秦让你没化妆？”

“那可是校草的脸，化什么妆啊。”他的搭档是个女生，看一眼秦让，啧一声。

AO的颜值优势也太大了。

秦让抿一下唇，有些心不在焉。

“那不行，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学校舞台那光，打着看上去没精神。”男主持说着将他推进了化妆室。

化妆师是学生会得了空来帮忙的女孩子，见了他先是眼睛一亮，感慨：“皮肤真不错。”

秦让本身底子好，其实并不需要怎么处理，化妆只是让面色在舞台的强光下看上去不至于太苍白，也让五官清晰一点。

他心思不在这里，只下意识按对方说的抬眼闭眼，连化妆师中途被人叫走都不知道。

他闭着眼，有谁又进了化妆室，脚步很轻，一直停到了他眼前。

秦让心里在数秒，数离开场还有多久，外间传来试音的声音，礼堂里人声鼎沸，不知道言椀来没来……来人的气息离他很近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一睁眼，兀地对上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瞳。

言椀正弯下腰，在他面前笑着看他。

秦让的心脏漏跳半拍，随后开始在胸腔里重重跳动，刚刚在心里计时数秒的数据全乱了。

他一瞬间有些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一下，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学长。”

言椀点点头：“突然睁眼干嘛？吓我一跳。她有急事先出去了，我来帮你化。”

言椀：“不过不闭眼也行，我替你画好眉就可以了。”

秦让“嗯”一声。言椀专注地将视线凝结在他的眉间，而秦让在看他。

他坐在椅子上，言椀从侧旁俯身。

离得太近了，从秦让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姣丽的眉眼，眼睑上不显眼的小痣，抿紧了丰润带笑的唇，稍长的发绑好从纤细的脖颈旁落下来，挡住侧颈的抑制贴，再往下，是被发丝半遮半掩精致的锁骨……

言椀叹声气，突然伸手挡住他的眼，说：“你还是闭上眼吧……你眼神太专注了，这么盯着我，我怕我会多想的。”

.

言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旁是浓妆穿着演出服的程昱。

“你刚刚去哪儿了？”他问。

“看孔雀开屏。”言椀说。

“什么？”

“没什么。替人带了个话，顺便帮被带话的人干活，给人化了下妆。”言椀正经回答道。

“你下次特殊时期要突然消失还是和我说一声啦。”程昱说，“我会担心的诶。”

他说着目光移向他的颈侧，偏着脑袋视线移动幅度极小地打量。

言椀笑笑，在嘈杂的人声里小声说“好”。

新生代表发言比较靠前，而程昱的节目还在老后面，执意要在台下陪着言椀。

他以他娘家人的目光自称要帮言椀把关，没看出秦让哪点不好，最后装模做样一摇头：“唉，也就这样。”

言椀忍俊不禁，随他挑刺。

秦让今天穿着深黑色西装，剪裁得当，衬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显见得是精心准备过。明明是十八岁刚过的新生，却已沉淀出成熟的气质，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不违和。

他一上台，目光先不易察觉地扫一眼台下。这次，坐在第二排的言椀很快就出现在他视野里。

言椀的外貌即使是在Omega里也过分出色，在人群里分明是可以一眼抓住别人吸引力的人。

对着台上看过来的秦让的目光，言椀轻轻眨了眨眼，对着他做口型：好——帅——呀——

台上的秦让瞬间脸红了，思维像突然卡了一格的齿轮，念出口的话都差点打结。

四周响起别人悉悉索索的讨论声，话题多半围绕着台上的Alpha，也多是溢美之词。

后排有人交谈声音稍大了些，被言椀听得一清二楚。

“诶诶，他是不是脸红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老觉得秦让在往这边看，完了，我也得了自作多情的病……”

言椀轻笑，抬起手，放到眼前，比着拍照姿势，将秦让框进去，轻声道：咔嚓。

手指间就留下站在舞台上灯光环绕，目光却认认真真只看向他的秦让。

好热切好欣喜的目光。古今往来所有一见钟情的故事情节里的主角，大概都有这样的目光。

还有……不是错觉。

在秦让与他的目光接触的瞬间，进度条倏地跳了两格。

言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食指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他很好心情地弯起嘴角，眼睛眯起来，像哪家娇生惯养午后晒够了太阳心满意足的布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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