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徵音菀晚】第1章 初闻徵音在线免费阅读
吵闹、眩晕、寒冷。
这是祁织菀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眼皮似有千斤重,却怎么也睁不开,周身是阵阵寒风携裹带来的彻骨寒意,冻得人发抖,头也昏昏沉沉地。
“各位都瞧瞧看看啊,我这有独家配制限量的融骨香和解药,秘密配方,整个百草会仅此一家!十六种草药研制,入体一弹指即中毒,中毒者骨如蚁噬,内如火灼,先从手腕生出青色毒纹,毒纹蔓延至颈上,便会成为“融骨傀儡”,失去自我意识,彻底听命于人!”
耳边似有一男子扯着嗓子叫卖。
这是什么地方?谁在讲话?我……又是谁?
祁织菀脑中混沌一片,找寻不到一丁点记忆。
“真有那么大药效吗?你别光自夸呀,怎么不得让我们见识下啊!”
“对啊对啊!总得亲眼见见,谁知道你有没有夸大其词!”
“给我们开开眼!”
“对,开开眼!”
摊主颔首:“好!我这有药人,这就给你们见识一下融骨香的效果!”
恍惚间,祁织菀被人捏住下巴,灌进来一碗微微发苦的汤药。
“咳咳咳……”没有任何准备,便被呛了一口。
只是水入胃的片刻间,噬骨之意开始发芽,痛意一波波地席卷而来。
先从四肢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似乎也开始灼烧起来,她整个人止不住发起抖来。
“啊……”
身体的不适迫使她从倚靠的蒲团草席上滑落下来,人人都裹着棉衣狐裘的冰天雪地中,身着单薄粗布衣裳的祁织菀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蜷缩在地上,倍受煎熬。
祁织菀死死地咬着唇,细密的痛痒从每个关节骨缝里渗出来。
好痛……
“快看她的手腕!”有人大叫一声。
随着众人目光扫过,便发现祁织菀手腕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纹路,并有向上生长之势。
“你这么玩笑似的试药,她会没命的。”
宫远徵不知站在人群中看了多久,在众人惊奇之际,勾唇笑道。
祁织菀的痛意渐渐隐退,青色毒纹缓缓向上攀爬,即将蔓延至脖颈。
也是在此时,她睁开了眼睛。
冬日,大雪纷飞。
一年一度的药理交流大会上,她被这摊主用来试药,药棚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她一眼便看到了正前方的少年。
他撑着一把水墨油纸伞,穿着一身银线暗绣唐草纹的深色大氅,腰间悬挂着一精致囊袋,领口和袖口厚重的灰白色狐狸毛在寒风中轻舞。
镂纹抹额,墨发间零落着细细的辫子,上面坠了许多银色小铃铛,泛着冷白的光,亦如他的眸子,清亮如星,却盛了这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真好看,是个唇红齿白、极其俊美的少年。
只是唇角的笑意疏离、玩味、无甚温度。
祁织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薄唇有形却无声。
看向他不过片刻,便失去了意识。
试药摊主不屑地看了宫远徵一眼:“你懂什么?我这药只会令她变成傀儡,服下解药立刻清醒!”
“好大的胆子!”身旁的便装侍卫金夜见此人对公子不敬,就要上前。
宫远徵看了他一眼,金夜会意退下。
摊主瞧了瞧祁织菀状态后转头对着众人道:“不信各位请看!”
只见祁织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青纹已遍布脖颈。
摊主用手指着她命令道:“你,站起来,过来!”
祁织菀慢慢爬起来,双瞳无波,缓缓走了过来。
这是个非常消瘦的女孩,鹅蛋脸,杏仁眼,黛眉弯弯,只是皮肤过于苍白,唇色也浅淡,年岁看起来不大。
虽然气色很差,容貌却算好的。
有人惊讶道:“喔!见效这么快!”
摊主得意地朝宫远徵笑了笑。
宫远徵垂了垂眸子,纯黑色的手套指间反复地摩挲着。
他嗤笑道:“你那碗药水我闻到了,配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修神草,你多加了一两,而且熬煮时间久了半柱香,她喝下去看起来是没问题,服了解药也可清醒,但却会损她的神智和心脉,若她身体康健,经得起你折腾,可以试个三五次,若她身体不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摊主一惊,这少年看起来不足二十,这样远的距离竟能闻出融骨香中配有修神草!甚至闻得出份量与熬煮时辰?!
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今日抓药煮药的药童,药童心虚地低下头。
摊主了然,往日配药从未出错过,看他这副模样,大约是出了错,却不敢吱声,想着蒙混过关将错就错了!
宫远徵此言一出,人群骚动起来,再看向摊主和祁织菀的眼神便耐人寻味起来。
这小兔崽子是要毁他生意啊!
思虑片刻,摊主笑道:“这小公子莫不是闻错了,我这药里并无修神草。”
宫远徵却答非所问,边走边道:“嗯……修神草二两,鸢仪花四钱,白芷一两,宣桐木五钱……”
宫远徵一味接一味地说出来,摊主慌了神,忙开口阻止:“这位小公子!许是我家药童搞错了药材,今日这融骨香我不售卖了,回去先检查一番。”
随即又对众人喊道:“对不住了各位,今日药材出了点问题,暂不出售了!各位明个再来哈!明日还会有新品!保准各位开眼!”
“害~”
“走了走了!”
“明个再来吧!”
众人扫兴,摆摆手,三三两两地离去。
宫远徵面露鄙夷。
摊主拂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可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自己研究了多年的方子若这般公之于众,岂非成了笑话!
说罢,压低了声音对宫远徵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您竟是位药理奇才,是我家药童抓错了药,熬药又误了时辰,今日劳烦您手下留情,日后在药材这方面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
这百草会果真一年不如一年了,没意思的很,就这还叫什么“药理交流大会”?简直可笑。
宫远徵挑了挑嘴角,并未回答,转身撑伞准备离去。
两人话音刚落,祁织菀突然踉跄两步,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她醒过来了,在未服用解药的情况下。
摊主直接愣住:“这,多一两修神草会丧失药效吗……”
宫远徵也停下步子,转身看向她。
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无药自解,有意思。
祁织菀失去意识之前,望着他的眼神,他看的很清楚。
强烈的,生的渴望。
她没发出声的话,他亦看清了她的唇语。
“救我。”
可他为什么要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
他可不像宫子羽那个蠢货,处处发善心,不知道被骗了多少次了。
但他现在,突然打算改变主意。
宫远徵朝摊主一笑:“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世上的药材千万,我倒是没什么缺的,”继而又把目光放到祁织菀身上:“不如,就把她给我吧。”
摊主的配方份量和熬煮时间虽有一点差错,却绝对不可能丧失药效的。
除非,这姑娘的体质可自行解毒。
这小公子看着锦衣华服的,原也是个风流人物,专爱“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摊主竟在脑中拿他编排了一部英雄救美的大戏。
还好宫远徵不知,不然恐怕腰间的暗器袋都要按捺不住了。
“好好好。”摊主忙应了下来。
昨日采药时在山崖下捡到的小姑娘,就想着今日拿到百草会上来试药,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晦气晦气!
半死不活地,给便给了。
“您先里面坐,”摊主笑嘻嘻地捧过来一盏茶继续道:“我先看看她什么情况,若还有余毒,我先替她解了,您再带走她。”
“不必了,我自会解。”宫远徵无视了对方端过来的茶。
摊主讪讪一笑。
祁织菀晃了晃脑袋,将将找回意识,并未细听他们的讲话内容,待脑子清明起来,抬头便对上了宫远徵的眸子。
一双懵懂的秋水瞳撞进了灼灼的春水潭之中。
他眼睛生的清澈好看,像一滩春水。
不,应该是落了霜的春水。
祁织菀打量了一下药棚内的几人,最终看着宫远徵,抬手指着自己试探开口:“请问……我是?”
“噗呲”一旁的药童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收到摊主的眼刀后赶紧敛起笑容。
宫远徵垂眸,目光里满是审视,虽是笑着,却听不出笑意:“你可真有意思,正常来说见到生人都会问对方是谁,你却问我你自己是谁。”
“这……这莫不是多加了一两修神草会导致失忆吧……”
药童喃喃自语。
摊主见状又瞪了他一眼,对宫远徵拱手:“公子,这丫头我是昨日在山崖下捡到的,可能摔坏了脑子。”
祁织菀一听皱了眉头:“你脑子才摔坏了呢。”
宫远徵看了他们一眼道:“既然清醒了,跟我走吧,我自有办法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也会弄清你这自身解毒的奥秘。
“跟你走?”祁织菀有些意外,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小一些,但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两个字——危险。
宫远徵高她一个头,向前两步,微微低头靠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是你说,让我救你吗?”
少年俊秀的面容蓦地放大,倒令祁织菀耳垂红了红。
她现在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过去,不晓未来,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刚刚失去意识之际,只是下意识地向这个少年求助,没发出声音,他竟也读懂了她的唇语。
只是,救了她,便要与他回去吗?
祁织菀开口询问道:“你救我,有什么条件?或者说,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价值?”
“帮我做些药理研究。”
“我?”祁织菀不可置信,她看起来像懂药理的样子吗?
宫远徵答非所问,只是看着她道:“你走不走?”
罢了,这人说有方法搞清楚她的身世,瞧他穿衣打扮,必定不是普通人家,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呢。
思虑片刻,她笑意盈盈道:“好啊,走吧。”
“公子稍等!”摊主进到里间,拿出来一枚兰花纹流苏木牌,递给宫远徵:“这木牌是她身上的。”
这公子想来非寻常人家,必定是有些身份的,还是不要有所隐瞒的好。
至于这丫头,没什么大碍,自己也算是救了她,日后若真的查到是什么不一般的人物,大约也不会牵连到他,这几人走了,自己还是摘地干干净净地好。
摊主自顾自地点点头,认为自己想的很在理。
宫远徵接过木牌,上面歪歪扭扭雕刻着“祁织菀 岁岁平安”。
“刻的好丑……”宫远徵嫌弃道,“祁织菀 ……是你名字?”
他将木牌递过来,脑中检索着这三个字,从江湖大家到隐退之门,并无任何收获。
祁织菀接过木牌,看着字迹,没有任何记忆,只是直觉,旁人该叫她祁织菀。
她的名字,大概就叫祁织菀。
“我虽不记得,却觉得这就是我的名字。”
走出屋棚,雪小了不少。
宫远徵撑开了油纸伞,挡住了漫天飞雪。
金夜亦撑开伞紧随其后。
祁织菀瑟瑟缩缩地抱着手臂,跟在两人后面。
手指冻地紫红,脚也快没了知觉。
真的好冷啊。
宫远徵停下步子,回头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祁织菀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弟弟,你穿的那么厚,还撑着伞,你再看看我,我没冻僵就不错了。”
宫远徵皱了皱眉:“你叫我什么?”
“我……”
还不等祁织菀开口,宫远徵冷笑道:“你最好别乱叫,不然保不齐你的舌头会不会‘离家出走’”。
祁织菀赶紧捂住嘴。
这弟弟好像……有点疯……
金夜开口:“你该称呼他为徵公子,公子乃徵宫宫主。”
宫主,好年轻……
宫远徵不再看她,对身旁人道:“金夜,你和她撑一把伞。”
“是。”
祁织菀边搓手边哈气,慢腾腾地走过来。
“再把你的狐裘给她披一下。”
宫远徵此话一出,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啊?”金夜指了指自己:“我……”
“啊什么啊,有问题?”
“没有,徵公子。”
祁织菀尴尬一笑:“不必了……”
“你走的这样慢,耽误我时间。”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不,真不用了……”祁织菀看着金夜解狐裘,有些难为情。
对方却直接将狐裘丢给她,再不理会。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狐裘上身,感觉浑身血液都解冻了,毛茸茸的狐绒拥着脖颈,舒服极了。
“谢谢,谢谢啊……”祁织菀一个劲地朝着冷脸的金夜道谢。
到了百草会集市口,金夜去牵马,祁织菀撑着伞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心下正想着,宫远徵冷不丁地开口:“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方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祁织菀却懒得再解释,直接伸出手腕:“徵公子既精通药理,何不亲自把脉,自然知晓我有没有撒谎。”
两人目光紧紧锁着对方。
宫远徵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覆上祁织菀细白的腕子。
毒纹几乎淡地看不出来了。
体内果然没有了毒,只是气血亏空,体虚湿寒 ,并伴有离魂脉象。
没说谎?
但这般奇特体质世间罕见,非百毒不侵而是身体可自行解毒。
这可比百毒不侵更具有研究性呢……
若他记得没错,江湖上有一人也是这般。
只不过性别、年龄、名字都对不上,况且那人……
这种体质,很适合留在徵宫做研究。
宫远徵打量着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祁织菀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公子,如何?”
“首先,你的身份我一定会查清楚。其次,跟我回宫门,进了徵宫,你便不再是你,而是我宫远徵的药人。”宫远徵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祁织菀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大哥,我刚刚求你救我,就是不想做那摊主的药人啊,结果现在你又要我去做,你的药人?”
“我现在给你选择,第一,你可以离开,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失忆前应该被追杀过。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一定不知道仇家是谁,如此一来,便是你在明,敌在暗,更别提找回自己身世了。当然,你也可能有那个能力;第二,跟我回宫门,做我的药人,助我研究医药,我会帮你调查身份,若你身世清白无害,我可以放你离开。”
宫远徵顿了顿,眼神中带了不屑,继续道:“还有,不要将我和那个骗子放一起比较,就他那技术,用药人纯纯是浪费。况且试我的药,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人好傲啊,不过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自己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好,我答应你。”
讲话间,下了大半天的雪停了,天气却依旧灰蒙蒙地。
金夜牵来了马,宫远徵收了伞拉住马绳一跃而上。
金夜也上了另一匹马。
祁织菀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宫远徵微微偏头:“你带着她。”
说罢,扬手挥鞭,踏雪而驰,马蹄卷起半丈飞雪。发间铃铛清脆作响,声音渐隐。
三人很快边便到了旧尘山谷。
谷内集市倒是热闹,商贩摊位排成一条条的长龙,从吃食香包玩具到日用之物等等一应俱全,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不难看出此处百姓的生活应是不错的。
宫门地势险峻,森严宫殿掩在重峦叠嶂之中,漫山郁翠已然被大雪素裹。
山谷之中弥漫着森白雾气,一种与世隔绝的压迫之感。
幸有些许红梅零落山间,给这漫山清白增添了丝生气。
金夜扶着祁织菀下了马。
她站在宫门前,双手绞着衣角,神情也有些恹恹。
不知是在忐忑宫门的威压,还是在担忧日后的药人生活。
“你放心,宫门之内很安全,并且试药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你要试的药,在此之前,会有人先试的。”
宫远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祁织菀转头看向他:“有人先试?”
“对。”
“除了我,徵宫还有其他药人?”祁织菀有些好奇。
宫远徵抱起手臂,垂眸看她:“你来了,其他药人就可以回地牢了。”
……
做宫远徵的药人那么惨嘛,不仅要试药,还要住地牢?!
祁织菀撇了撇嘴:“那你还说会有人先试药。”
宫远徵好笑道:“对啊,我又没说试药的一定是药人。”
“那谁来试药啊?难不成又是金侍卫?”祁织菀无奈地指了指他身旁的金夜。
这金侍卫真是个大冤种,祁织菀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个五官端正的傻大个来。
宫远徵淡淡道:“我。”
“什么?”祁织菀不解。
“你试药前,我先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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