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走后，圆圈散了。楚河汉界也没了。

在一旁沉默的吃着饭的程黎，望着陈南走远的背影，本来小口小口的嘬着粉丝吃的嘴瞬间张大了，往里怼了两块排骨。

程黎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般，整个人都摊在了桌上，只支起一只手肘撑着自己的脑袋。说话都畅快了不少，咬着排骨冲许周怿那问了句。

“许周怿，周末作业做完了吗？”

把嚼的有点费劲的排骨吐了出来，拿在手里，用牙齿一点一点撕。手里嘴边都油腻腻的。

许周怿脸皱成一团，“没呢，这不正在跟温书说，让她借我抄呢。哎哟，乌龟黎，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斯文一点。”

程黎眼角扫了一下许周怿，懒得理他。自顾自的说“我作业也还没写呢，唉羡慕你，你和温书一个班还有人给你抄。我只有自己做了。明天我还得去书店买本英语辅导资料。今晚再不做一部分就来不及了。”

许周怿一听这话就乐了，“乌龟黎，让你周五回家就做作业，你不肯。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对面的程黎还在咬那块排骨，因为排骨煮的有点老，不好咬。所以程黎吃起来不是一片片吃的很干净的，而是像老头地中海的发型一样。排骨顶上的吃完了，后边的还留着。看起来很不雅观。

这跟十分钟前那是一个人吗？

许周怿有点无语。甚至开始怀念十分钟前挤眉弄眼的程黎，至少斯文。眼神往陈南座位上指了指，“刚人在的时候，你不跟人说话？上一秒不还殷勤的跟个妈妈桑一样？”

靠！

程黎放下拿排骨的手，用眼神骂了骂许周怿。“我那是害羞，害羞！我又不跟你似的，和谁都跟拜过把子一样。再说，刚人周围那气氛适合往上凑吗？”

说害羞是假的，毕竟像程黎这种排骨上的油都要往身上蹭的人，你很难想象的出她害羞起来的样子。但是乌龟嘛，最大的优点就是相当有眼力劲，天稍稍一冷，就马上把头缩进壳里当缩头乌龟。程黎就属于这种人，刚刚身边那人零下十度的气氛。傻瓜都知道要缩头。

“乌龟黎看帅哥顶多热忱三分钟，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到了春天要发情一样，她是看到帅哥就要嚎两嗓子。过了指不定连人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你信我就这顿饭还没吃完，说不定就不喜欢了。”温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筷子，开始玩手机了。听到程黎和许周怿的说话。从手机里抬起头补充了句。

乌龟黎这种生物吧，她一度觉得很有可能是从某个星球上进化过来的。上一分钟还拿着某个爱豆的海报，欧巴欧巴的叫着，下一分钟就能嚷着“哪个哥哥的腹肌好帅”。起初她还对这种现象目瞪口呆。后来等她换了N个欧巴后，她就习惯了。

“哎哟哟，害羞...”许周怿张嘴就开始挤兑。

乌拉拉巴卡巴卡....乌卡卡巴拉巴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给打断了。

“什么声音？花果山搬到这里来了？”许周怿瞪大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

“不好意思，我电话响了。”

程黎一只手往上举了示意一下。另一只手忙不连跌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翻盖手机。手机盖上还赫然贴着一个巨大的动漫乌龟图案。

温书&许周怿“.........”

拿到手机后，程黎一边按着接通键，一边往包厢门方向走去。

“喂，爸。”

“喂”程显贵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你和你妈在哪儿呢？”

“在Starry饭店和陈萍阿姨他们一起吃饭呢。”

“呵，又和陈萍他们几个。”程显贵语气里很是不屑，“你妈就喜欢上赶着跟人做小伏低。”

程、温、许三家原本都是老同学。20年代初，房地产风口最盛那会。温许两家便看准时机拿着打工积攒的钱投身房地产行业。乘着那会的东风，温许两家的企业一路高歌猛进双双走到了C市知名企业的地位。

而程家因为，程显贵一直喜欢打牌，这些年是一分钱也没赚到，相反为了还程显贵打牌输的钱，一直入不敷出。日子很是拮据。

温许两家刚从房地产赚了第一桶金便换了奥迪，程显贵那时还能笑着继续和他们来往。等温许两家的车从奥迪换到奔驰再换到宾利时，程显贵笑不出来了。

起初只是陈萍叫他聚会他开始推脱，到后来便是许维生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了。渐渐的温许两家便不怎么和程显贵来往了，倒是秀琴陈萍几个姊妹的关系一直很好。

“爸，这种话你别再说了。”程黎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妈的朋友就只有陈萍阿姨他们几个。你老这么说会影响她们几个的关系。”

“得得得，不和你说这么多，上个月你妈发工资了吧？那存折在哪儿呢？”程显贵说起存折就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程黎从手机这头都能想象出程显贵说起“钱”笑起来的嘴脸。

“不知道。”

程黎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沿着包厢外边的那条走廊走到了大厅的位置。

Starry的大厅整个挑高有3米高，抬头往上看就能一眼瞧见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出璀璨夺目的光照的整个大厅都亮堂堂的。

那光有些刺眼，看久了人眼睛都是花花的一片。程黎眯了眯眼睛，低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

耳旁的声音还在响起，似乎很生气，声音高了八个度。“你不知道？不可能！你妈年纪大了，怕忘了藏的地方。一定会给你说存折的位置和密码的。少给我耍滑头，赶紧的。”那头似乎有人在催程显贵打麻将，程显贵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揉完了，感觉眼前还是跟个马赛克似的，麻麻的一片。程黎定了定，使劲眨了下眼睛。

........
！

有影了，

看到我面前的盆栽了。

看到盆栽靠左位置的休息区了。

看到休息区上正在抽烟的黑t恤帅哥了。

看到黑t恤帅哥转过来了！

........

是下午那个帅哥。

这人和人的相遇吧，并不是每分每秒都带着期盼的，比如现在，程黎就很不想遇见认识的人，尤其是程显贵在那头大声嚷着偷存折这种事。

程黎眼前终于又变得明亮一片。

目光看向之处，

是沙发上那个拿着烟朝她微微颔首的男子。

男生蹙着眉头，拇指和食指夹起烟抽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烟雾消散在紧蹙的眉头间。冲她点过头之后，视线便回到手机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像在克制着什么，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这画面上就写着四个大字。你，惹，不，起。

程黎心里的警报彻底拉响。

乌龟这种生物能活个百把年不是没有道理的，遇到点不友善的生物，第一反应肯定缩进龟壳里。

程黎虽然不是什么成绩优秀的学生，那也绝对是在幼儿园带红花的标准乖孩子。抽烟这种事在程黎心里和进去了没什么区别。

手机里程显贵的声音还在持续响起，“快点，存折在哪儿？打麻将的人在催了。”

“打麻将”三个字格外的响亮。

程黎转过身瞟了眼那位“惹不起”帅哥。

还好，没听到。

为了避免一会程显贵又说出什么类似“把你妈存折拿给我”之类惊世骇俗的话，程黎也礼貌性的冲着“惹不起”示意了一下。就朝饭店的角落走去了。

陈南看到人离去，把视线又落回到手机上。

手机信箱里又来了一封短信。

【南南，全家福是要家人一起拍的，妈妈也想和你有一张全家福。】

全家？他家原本是有三个人的，一个把他扔自己姐姐家就不管了，一个倒好为了改嫁能容易点，离婚都没要他。

全家？哪来的“全”。

他只有一个人。

手指磨蹭着手机屏幕，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把来信人的电话号码移进黑名单。

当初说了不要他，那么就要坚定一点。动摇了就让他来帮她坚定内心。开弓没有回头箭，至少他陈南绝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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