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那些后排的学生在准备继续骂回去的时候，班主任提着当下最时兴的手提包慢悠悠走回教室。班主任一眼就注意到正在嗷嗷哭的阮滢，她上前问阮滢发生什么事了，可阮滢哭得发懵，脑子一片混乱，班主任见状就直接给她开了请假条，又派了两个女生送她去门卫室。

蔚天莱独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紧紧攥着给阮滢擦眼泪的那张卫生纸。他突然意识到在看似美好的高中，也仍旧无法避免地存在着校园霸凌。想到自己曾经狼狈的初中，他决定尽力保护好阮滢——这个唯一听他讲故事的小姑娘。

阮滢哭泣的这个话题在老师上课飞快的节奏中逐渐被遗忘，仿佛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蔚天莱一次一次地尝试去跟上老师的授课思路，可他觉得头越来越疼，慢慢地，眼睛连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发觉自己的抑郁症又要发作了。以往初中的时候，他也总是会在上课时出现这种情况。他明白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开始抑郁、然后痛苦万分。也许是刚刚看见那些学生对阮滢的语言攻击，令他想到自己的过去，也曾被那样无端指责。那些回忆总是反复袭来，将他折磨得痛苦万分。

蔚天莱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规划起下次去换药的事项。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浑身发抖，趴在桌子上，身体带动着桌子一起抖。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了蔚天莱，二话不说就让他去值班老师那开请假条。语气充满着不耐烦。

与其说蔚天莱是自己走出教室的，倒不如说是被老师赶出教室的。毕竟是在课堂上发病，换做谁都不想承担这个责任。蔚天莱走到班级后门口，又听见了那些人在座位上叽叽喳喳。他觉得很厌烦，但他现在站着腿都发抖，也就顾不上这么多，拿着请假条，签完字，就径直往门卫室走。

“叔，这是我请假条。”一开门，蔚天莱就直接说。

没人回应。蔚天莱想抬头看看，结果一抬头，和同样在门卫室的阮滢正好对视。

“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回家？”蔚天莱好像从抑郁的迷糊里一下子被点醒，焦急地说了一句。

阮滢已经擦干了眼泪，眼睛被刚才哭得有点肿。她用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又以玩笑的语气对蔚天莱说：“我妈妈刚刚下班，正开车过来。你怎么了呀，怎么也请假出来了？怎么回事呀？”

蔚天莱坦白地对阮滢说：“我没啥事。刚才抑郁症犯了。整个人发抖。就被老师整出来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麻木，连声音也在颤抖。

“抱抱，不论你是经历了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我一定会陪着你的。”阮滢对着蔚天莱眯着眼笑。蔚天莱觉得这是全世界最温暖、最甜美的笑。他伸出手，轻轻捋顺阮滢的刘海，不小心触碰到阮滢的脸，他一下子红了脸。“等等，你的手怎么也在抖？怎么会突然就发病得这么严重？”阮滢着急地抓住蔚天莱的手。

“我没事啦。从初中我就这样，到现在也习惯了。你看，我还能跟你对话，我没事的。放心哦。”蔚天莱的语气像在哄小朋友。

“保护好身体哦。”阮滢像是在撒娇。

就这一句话，直接把蔚天莱萌化了。这个女孩真可爱，蔚天莱心里想。

“对了，咱俩好久都没在微信上聊天了哦，今天你回去了记得发消息给我！不然明天上学我来制裁你！哎呦，我妈妈来了，我走啦。”阮滢留下一句话，就出门上了车。

蔚天莱给保安交了请假条，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那条路上，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经历了秋雨后叶子变得枯黄，显得稀疏起来。蔚天莱感觉自己腿有些软，便随便靠在一棵树上，用书包抵着粗壮的树干，稍微喘了口气。

过了几分钟，蔚天莱又继续独自走着，终于到了家门口。拿出兜里的钥匙，开了门，爸爸不在家。估计是又出去喝酒了吧。他脱下鞋，走到床边坐下，打开手机。

“到家了吗？”和阮滢的聊天框里出现了消息。本来她是让他先发消息的，显然是等得太着急了。

“我刚到家。”蔚天莱回复道。

“今天我在学校哭，我自己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个人虽然性格好，但从小就忍不住哭。这次是因为考试出的题我都不太会，然后心态崩了。小时候我总是生病，但我特别怕疼，每次护士给我打针，我都哇哇哭。”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啦。这次题很难，我答得也不太好，抱抱。”蔚天莱回复。

阮滢好感动，她感觉蔚天莱好温暖好温柔。

“你说你小时候总生病，什么病呀，现在没事吧？”蔚天莱又有些着急地问。

“嗷，现在没事了。我小时候三天两头就感冒，一感冒就肺炎，总是住院。从小抵抗力就低，其实到现在也是。不过没啥大事，放心。”

看到这句话，蔚天莱悬着的心才放下。

蔚天莱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他没法控制，自从生了这破病，总是发抖，他也早就不想同它对抗，任凭着它抖。

看着蔚天莱好久没回消息，阮滢又发了一句“在吗？”

“在。手抖，难受。”

“啊？怎么又抖呀？”

“我也不知道。这破病，我是真够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好好缓一缓哦。我先溜啦。”

蔚天莱看着这最后一条消息，又慢慢放下手机，侧身躺到床上，盖上被，脑子里有出现了一大团乱糟糟的东西。他猛地坐起，用双手狂扇自己嘴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思绪根本无法控制，他开始窝成一团，抱着头失声痛哭。

蔚天莱的心里冒出了一句话。

“我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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